得了雍亲王胤禛的默许,胤禄领着王喜及两名护卫悄然出了城,此番并未直奔虎丘,而是依着王嫔提示,往苏州旧城深处寻去。
一路观花望景,几经打听,方才在一条名为“绣衣坊”的僻静小巷尽头,寻到那户姓沈的绣娘人家。
门庭简陋,青苔斑驳。
叩门良久,里面才有一老妪颤颤巍巍地开门,听闻是京城来的贵人探访以前邻居王家的旧事,闭目作追忆状,终是摇了摇头,轻轻挥动右手,似有难言之隐;
“老了,这脑子不中用了,记不清了······王家的姑娘,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······原模糊记得不是进了李煦李大人的府邸了嘛!”
老妪言语间闪烁不定。
胤禄也知强求不得,留下些银钱,便怅然离去。
时隔多年,沧海桑田,人心易变,或是畏惧,或是遗忘,寻访旧迹绝非寻常那般容易。
一行四人信步至来时经过的一座石拱桥,正是前些日遇到那古怪乞丐之处。
桥头薄雪已融,青石板上黏腻湿滑,此时却见那乞丐依旧蹲在老地方,这次并未画画,而是拿着几根枯草,灵巧地编着一只蚱蜢,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神态悠闲。
胤禄辨认出乞丐模样,脸上徒增笑意,寻访母妃旧事未果,却在此处偶有收获。
待胤禄一行人轻声缓步走至近前,那乞丐似有察觉,抬头认出胤禄,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,露出一口的白牙:
“哟,这位爷,又来听故事?今日不讲钟馗捉鬼,讲个寒梅遇故知如何?”
这乞丐弄眉挤眼,言语之间,眼神却瞟着紧跟在胤禄身后两旁的精壮护卫。
胤禄反而撩袍端带,在这乞丐面前蹲下,伸手从王喜那要了一小块碎银放在乞丐面前的破碗里,浅浅一笑:
“今日不听故事,想向兄台打听个人!”
“爷请问,小子我别的本事没有,就是在这苏州城里城外,三教九流,认得人多。上到达官贵人,下到黎明百姓,没有我······”
乞丐手下不停,草蚱蜢已初具雏形,然口中亦不带停。
“可知一位姓沈的老绣娘,住在绣衣坊的尽头?”
胤禄拿话头打断乞丐的喋喋不休,不然还要耍一会儿嘴皮。
乞丐编草的双手僵顿了一下,抬眼上下仔细打量着胤禄,倒是脸上仍挂着笑容:
“沈婆婆啊······知道。性子孤拐,很少与人来往。爷找她作甚?”
“寻访家中长辈故旧。”胤禄坦然道,眼睛却紧盯着乞丐。
乞丐与胤禄对视一眼,忽然嘿嘿咧嘴笑了起来,将编好的草蚱蜢丢给胤禄:
“爷是个念旧的人,不过这苏州城里,有些人,有些事,就像这河底的淤泥,刨得太深,容易脏了手。”
乞丐话中有话,站起身,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:
“小子我还要去别去讨生活,爷您慢走!”
说罢转身离去,竟全然不再理会胤禄,哼着小曲,晃晃悠悠地朝着桥的另一头走去,脚步飞快,似躲着什么,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弄深处。
胤禄手里握着那枚草编的蚱蜢,望着乞丐离去的背影,痴痴发呆。
这乞丐,话里透着玄机,定不是寻常人!
胤禄一行四人,顺着街道一路闲逛,待到暮色渐沉,胤禄依约再至虎丘冷香阁。
苏卿怜早已等候在内,炭盆烧得正旺,映得她苍白的脸颊有了几分血色。
见胤禄走进屋内,苏卿怜坐于琴案后,并未起身,只是抬头问道:
“日间桥头那人,十六爷可见到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