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四这才反应过来，讪讪一笑，头也不回地跑了。赵武静静看着刘四背影消失，神识微凝。
在其接过金珠、因果缔结的刹那，他清晰感知到，一道远比平日施药救人更粗壮、更清晰、隐隐透着赤黑驳杂之气的魂线，自刘四魂魄深处蔓延而出，穿透虚空，牢牢系于自身道兵【无常】阴律符纹之上。
与此同时，那潜伏于金珠中的水厄瘟煞之气，亦与刘四自身躁动贪婪、近乎涸泽而渔的气运隐隐交融，如同种子落入一片即将干裂的泥沼。
此线已成。
赵武心中无波。此一行，目的已达。
他起身，对胡三拱拱手：“有劳三爷。后续之事，还需三爷多费心。”
胡三挥挥手，目光在赵武身上又转了一圈：“好说，赵爷慢走。有合适的‘主顾’，我再让人知会你。”
赵武点点头，拿起那作为抵押的破旧铜壶，转身离开这昏暗的耳房。街外天光刺眼，市井喧嚣扑面而来。
他缓步走在安济府东城的街巷中，手中提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铜壶。
壶身粗糙冰凉，分量不轻，却不过是件寻常旧物，值不了几个钱。刘四押它换钱，显是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。
街面人流如织，贩夫走卒的叫卖声、车马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、茶馆里飘出的说书声混杂在一起，蒸腾出一片喧嚣的市井气息。
他步履平稳，目光淡然扫过周遭。方才在胡三那昏暗耳房中的交易，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验证。
那道自刘四魂灵魂线，印证了他的猜想。
以财货欲望缔结的因果，尤其针对这等心性失衡、濒临绝境之人，所产生的魂线果然更为坚韧，更易于追踪接引。
此类人多有横死之虞，其魂魄蕴含的“杂质”想必也更浓烈，于洗练命尘大有裨益。
然而，此举并非没有代价。亲自出面与胡三这等市井泼皮打交道，放印子钱，终究是落了形迹。
胡三那等人，看似粗豪，实则精明油滑，且与三教九流牵扯甚深。今日自己在他面前显露了部分财力和对此道的兴趣，难保他不会暗中揣测，甚至将此事作为谈资泄露出去。
安济府虽大，水却未必不深。心念微动，识海深处【镜月】玄妙无声流转，冰蓝星辉极淡地掠过，遥遥映照出方才离开的那间耳房内的景象。
只见胡三仍歪在那张铺着旧毛皮的太师椅上，指尖捻着赵武留下的那枚作为“心意”的小银锭，掂了掂，嘴角撇着一丝混杂着得意与鄙夷的嗤笑。
“啧，又一个自以为聪明的雏儿。”他对着旁边垂手立着的汉子说道，声音透过【镜月】玄妙的映照，模糊却清晰地传入赵武感知，“看着人模狗样，挺沉得住气，出手倒是些实在硬货，心也够贪，上来就敢碰刘四这种烂赌鬼。也好，这种人的钱，最好赚。吩咐下去，往后有这种‘好主顾’，多往赵爷那儿引引，咱们抽水便是。”
手下汉子嘿嘿笑着应了声，屋内烟气依旧缭绕，带着劣质烟草和某种阴晦气息。
赵武“看”着这一幕，面色无波。胡三的嗤笑与算计，于他而言，如同观蚁穴纷扰，毫无触动。
取他性命，不过翻掌之间，甚至无需自己动手，只需引动方才悄然种于其身的微弱魂线，稍加拨弄，便可令其厄运缠身，自取灭亡。
但此举无益，反而可能打草惊蛇，暴露自身不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