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半个时辰,或许更久。
身后林七鹊与林九鸢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,虽未完全恢复,但已度过最危险的关头。
赵武心神微松,正欲进一步探查四周环境,识海深处,那持续以【忘川河】虚影温养残魂的角落,忽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波动。不再是痛苦与茫然的涣散,而是带着一丝苏醒后的懵懂与稳固。
那些自石俑中收取的、脆弱不堪的残魂,在忘川水精的持续滋养下,竟已恢复了基本的形质与微弱的灵性,虽仍极其虚弱,却已能承受些许外界的探知,不再有即刻溃散之虞。
赵武心念一动。时机到了。
他维持着护法姿态不变,心神却悄然沉入丹田道兵幡内,引动了那道悬于核心的【孽镜台】虚影。
镜面幽光流转,无声无息照向幡内空间一角,那里,数十缕经由【忘川河】温养、稍稍稳固下来的残魂正静静悬浮,魂光依旧微弱,却不再如风中残烛。
镜光落下,并未强横搜刮,而是如水银泻地,轻柔覆盖。
残魂微微震颤,并未激烈抗拒,反而传递出一种茫然的顺从,仿佛久困黑暗之人忽见微光,本能地敞开些许心扉。
支离破碎的画面、混乱无序的感知、断续湮灭的念头,如同心湖沉渣被镜光搅动,纷纷扬扬泛起,又被【孽镜台】之力捕捉、梳理、映现。
并非连贯的叙事,而是大量重叠、混杂的感官碎片:
震耳欲聋的咆哮声,非人非兽,蕴含着滔天恨意与毁灭冲动,压得神魂欲裂……
庞大如山岳的阴影投下,鳞甲开合间金铁交鸣,利爪挥动撕裂云气,每一次踏地皆引得地动山摇……
又有法相顶天立地,三头六臂,或持巨杵,或挽长弓,宝光冲霄,怒吼声震散雷霆……
炽烈光华爆闪,一件件形态奇异的器物横空,或为长幡摇动,收摄元神;或为宝镜高悬,定住身形;或为绳索如龙,捆绑擒拿;更有阵图铺展,剑气纵横,绞杀万物……
与之对抗者,身躯骤然暴涨,肌体泛起金属光泽,或化作三头六臂,各持兵器,或身涌黑烟,凝聚法身,硬撼法宝轰击……
战场景象光怪陆离,法则紊乱。可见洪水滔天,瞬间又化为烈焰炼狱;大地裂开深渊,吞噬万千兵马,转瞬又被凭空出现的山峰镇压……
无数士卒如潮水般冲锋、倒下,血染大地,怨气冲霄。
他们的装束兵器,与此界常见样式迥异,更显古拙、蛮荒,亦或带着异域特征……
碎片纷至沓来,旋生旋灭。信息庞杂混乱,难以拼凑出完整脉络,唯能感受到那场战争的规模浩大、惨烈无比,以及参战者力量的诡异与强横,远非寻常修士争斗可比。
更引赵武注意的是,那些交战双方所运用的力量体系,与此界主流道法迥异。
一方似乎极度依赖外物,那些威力巨大的幡、镜、绳、图等器物,运转间灵性盎然,法则自蕴,绝非寻常法器法宝,更像是某种大道规则的具象化产物。
另一方则侧重于挖掘肉身潜能,或变化法相,或锤炼不灭之躯,以血肉之躯硬撼天地,走的似是纯粹的力量与体魄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