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办法啊!前面的路被鬼子炸断了!车队过不来啊!”
混乱,绝望,无序。
这里不是救死扶伤的天堂,这里是死亡的中转站。
“这……这也是医院?”一个年轻的新兵,看着眼前这幅景象,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让开!让开!都别挡路!”
李大山和几个队员,抬着王卫国的担架,如同几头横冲直撞的野牛,硬生生从拥挤的人群中,挤出了一条路,冲到了最大的一顶医疗帐篷门口。
“医生!医生在哪里?我们有重伤员!快救人!”
一个看起来已经超过五十岁,头发花白,眼镜片上都溅着血点的老医生,从帐篷里走了出来。他看了一眼担架上的王卫国,又看了看他肩膀上那狰狞可怖的伤口,疲惫地摇了摇头。
“抬走吧。”
“什么?!”李大山的独眼里,瞬间充满了血丝,“你他娘的说什么?!”
“我说,抬走。”老医生的声音,沙哑而麻木,“伤得太重了。刀口伤到了动脉,而且已经严重感染、化脓。我们这里,没有血浆,没有盘尼西林,甚至连干净的手术室都没有。抬进去,也是死。还不如……让他走得痛快点。”
“放你娘的屁!”李大山怒吼一声,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了手枪,黑洞洞的枪口,直接顶在了那个老医生的脑门上!
“我不管你有没有药!我不管你有没有手术室!我告诉你!他要是死了,我让你们这个医院所有的人,都给他陪葬!”
“你……”老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,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恐惧,反而,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。
“你就是现在一枪打死我,我也救不活他。年轻人,这里每天都要死上百个,我已经……看麻木了。”
“李大哥!别冲动!”旁边的队员们,连忙拉住了已经濒临暴走的李大山。
就在这剑拔-弩张的时刻,一个清脆、冷静,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女声,从他们身后传来。
“都住手!”
所有人闻声回头。
只见一个穿着同样沾满血污的白大褂,但身形却显得格外挺拔的年轻女人,正端着一个装满了血水和烂肉的托盘,从另一顶帐篷里走了出来。
她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,脸上虽然带着浓浓的疲惫,却掩盖不住那清秀的五官。她的头发,被随意地盘在脑后,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,贴在光洁的额头上。最引人注目的,是她那双眼睛。
那是一双在这样的人间地狱里,极其罕见的,明亮、镇定,而又充满了悲悯的眼睛。
“你是谁?”李大山看着她,声音依旧凶狠。
“我是这里的外科医生,林若云。”女人的声音,如同她的眼神一样,平静,却又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,“把枪放下。用枪指着一个想救你兄弟命的医生,不觉得很可笑吗?”
“可他……他说救不了!”
林若云没有理他,她走到担架前,蹲下身,目光落在了王卫国那已经开始发黑、肿胀的伤口上。她伸出两根纤细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,轻轻地按了按伤口周围的肌肉。
“嘶……”昏迷中的王卫国,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。
“还有知觉,说明神经还没完全坏死。”她又掰开王卫国的眼皮,看了看他的瞳孔,然后,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。
“心跳虽然微弱,但还算有力。求生意志很强。”
她站起身,看着那个老医生。
“刘教授,把他交给我吧。”
“若云,你疯了?”被称作刘教授的老医生,一脸不敢置信,“这种伤,你根本处理不了!我们没有条件!”
“没有条件,就创造条件!”林若云的回答,斩钉截铁,“把我们仅剩的那半瓶酒精拿来!再把所有的磺胺粉都集中起来!手术室被占了,就在我的帐篷里做!立刻!马上!”
她的身上,爆发出了一股与她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、强大的气场!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什么可是的!”林若云打断了他,她转过头,看着李大山,“你,还有你们。想让他活,就听我的!”
“第一,把他,立刻抬到我那顶帐篷里去!” “第二,去找,去找任何一个o型血的弟兄,我们需要输血!大量的血!” “第三,”她的目光,落在了李山那把还顶在刘教授头上的手枪,“把你的枪,从这位值得尊敬的老教授头上,拿开。然后,带着你的人,去帐篷外面守着。在我出来之前,任何人,不准靠近!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,也不行!”
李大山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一个头,却气场强大到让他都感到一丝压力的女人,他愣了半天,最终,还是缓缓地,收起了枪。
“……好。”
他从牙缝里,挤出了一个字。
“我们,信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