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阳不像长安端端正正,这里的一切都透着鲜活的味道,裹着漕运码头的水汽、南市的香料味,还有白马寺飘来的檀香,混在一起,就是大华最实在的烟火气。
此时来的不巧,洛水两岸的牡丹还未盛开,秦渊以前听老师讲过,说武则天就专门从长安跑到洛阳看牡丹。
洛阳的路是走出来的,不是铺出来的。朱雀大街宽得能跑八匹马拉的车,可旁边的小巷子才藏着真东西。巷口的胡饼铺冒着油香,老板是波斯来的,汉语说得颠三倒四,可烤出来的胡饼外酥里嫩,撒上芝麻和小茴香,咬一口能掉渣。再往里走,可能是个染坊,青黛、石黄、胭脂红的布料挂在竹竿上,风一吹像彩色的云。
漕运是洛阳的命脉,洛水和黄河在这里交汇,南来的粮船、北往的货船挤在码头,船夫的号子能传到城中心。
盐商的大船最气派,船帮上刻着商号,船夫都穿着绸缎短打,卸盐的时候,白花花的盐堆像小山,掌柜的坐在凉棚下喝茶,算盘打得噼里啪啦。
除了盐,南方的丝绸、茶叶,西域的宝石、香料,都从这里上岸,再运往长安或北方边境。
洛阳的人很杂,长安的官员来这里任职,胡商来这里交易,还有逃荒的农人、卖艺的戏子、云游的道士,都在这座城里讨生活。白马寺的和尚在念经,旁边的酒肆里,侠客正大碗喝酒,谈论着边关的战事;南市的胡姬跳着柘枝舞,舞步飞扬,围观的人叫好声不断。
它没有长安的威严,却多了几分江湖气;没有江南的婉约,却多了几分豪迈。在这里,你能看到最好的大华,也能看到大华背后,那些藏在巷陌里、码头上、酒肆中的,实实在在的人生。
今日洛阳城门洞开,晨光如金箔铺洒在青石板路上,满城百姓自发分列道旁,衣袖扫过尘埃,低语声中藏着肃穆。仪仗肃立,甲士执戈,空气中弥漫着庄重之气。
“下官洛州长史庾鹏,下官洛州司马杨元杰,下官司法参军慕容炎,拜见王爷,参见刺史!”
一连串躬身行礼的声音落下,秦渊目光扫过最后一人,见他身着青色官袍,面容清俊,忽然似笑非笑地开口:“慕容?倒是个少见的姓氏,你是鲜卑慕容部之人?”
慕容炎神色不变:“回秦刺史,下官祖上确是鲜卑慕容氏,然下官祖父乃是慕容博,早已脱离慕容部,自太祖年间便心向中原,与旧部毫无瓜葛。”
“慕容博?”姜翎风原本正牵着马缰,闻言猛地一怔,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亮,随即翻身下马,撩起衣袍,对着慕容炎拱手道:“原来是慕容老英雄的后人!方才多有失礼,还望海涵,失敬失敬!”
秦渊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,神色凝重起来,跟着上前一步,拱手行礼。
慕容博,太祖麾下忠义之士。当年太祖起兵伐北,云州城防坚固,敌军内部戒备森严,正是慕容博心怀大义,暗中收集敌军布防、粮草调度的核心情报。
待到大军兵临云州城下,慕容博又提前联络城中忠义之士,在深夜里刺杀敌军守将,亲手打开城门吊桥。
大战后论功,太祖感念其忠勇,亲笔御封“天南伯”,赐丹书铁券,赞其“以孤勇破万难,以赤心向中原”,其事迹被载入史册,洛阳城中至今仍有百姓传唱他“血溅城门开,义胆照千秋”的佳话。
秦渊憾然道:“方才多有唐突,请慕容参军勿要介意。”
慕容炎连忙回礼,谦逊道:“刺史哪里话,在下姓氏特殊,本是该问的。”
庾鹏上前一步道:“洛州属官早已备下接风宴,请王爷,刺史移步吧。”
姜翎风摆摆手,指着秦渊道:“你们不必考虑我的身份,此番本王是跟着秦侯上任的,事事以他为主即可。”
秦渊朝他一笑,伸手作请:“走吧,尝尝本地美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