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渊踏出玉关桥,眼角余光先扫到街角那顶熟悉的青绸车轿,轿旁萧猎歪靠在马背上,头盔半掩着脸,鼾声正沉。
更惹眼的是轿顶,白夜行盘腿坐着,手里新磨的横刀映着月色,正一下下擦得发亮,膝头还横放着柄曳影剑,剑鞘上的缠绳被他理得整整齐齐。
“不必跟了,回去歇着吧。”秦渊走过去,轻叩轿壁,声音压得低。
轿帘“哗啦”一声被直接掀开,叶楚然提着裙裾走下来:“方才城里鼓声乱得很,匈奴人抓到了?”
“踪迹找到了,这就要过去。”秦渊看她一眼,“你还想跟着?”
“侯爷,”叶楚然蹙了蹙眉道,“我可是付了银钱的,到现在连半点真东西都没学着。”
秦渊没再多辩,只低低嘟囔了句“哪有空教你”,眼下时辰确实紧,没空跟她解释。
他伸手拍醒萧猎,而后秦渊翻身上马,靴尖一磕马腹,坐骑已朝着青龙坊方向疾驰而去。
此时宵禁已起,长街上空荡荡的,连个行人都无,倒省了避让的功夫。
青龙坊本就是长安里的冷僻坊区,住家稀少,大半地方是废弃的寺庙,积着水的湿地,只有些乞儿在断壁残垣里栖身。
皇城到这里本就不过两里地,马蹄翻飞间,一刻钟便到了坊口。
还没等勒住马,一股浓烈的气味先冲了过来,是血腥气混着匈奴人身上特有的羊骚味,直钻鼻腔。
进了坊门,穿过一条窄巷,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片浅浅的湿地横在面前,水面飘着碎草,已被染成了淡红,湿地里横七竖八躺着数不清的匈奴人尸体,偶尔也能看见几具覆着鱼鳞甲的龙骧卫尸身。
湿地旁立着座废弃庙宇,断墙塌了大半,里面隐约传出兵刃碰撞的脆响,还有喊杀声混着嘶吼,正从破窗里往外涌。
断墙塌得只剩半圈,青灰砖上溅着暗红血渍,风穿破壁洞时,卷着庙里的尘土和血腥往人脸上扑。
正中那尊泥塑佛像早没了金身,半边脸塌成碎泥,露出里面朽坏的木骨,独留一只眼窝空洞地对着湿地。更疹人的是佛像衣襟上,不知是谁溅上的血,顺着衣褶往下淌,在底座积成小小的血洼,映着残月下的断剑,像尊染了血的修罗。
拐过墙角,终于看见了大队伍。
一名龙骧卫狞笑着拿横刀撞了过去,匈奴人的惨叫刚起就被刀刃入肉的闷响掐断。
一名卫卒还玩起了花活儿,攥着环首刀转着圈,刀刃劈进匈奴人肩胛,竟不抽刀,反手揪住对方发髻,将人往断柱上猛掼,头骨碎裂的脆响里,脑浆混着血溅了半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