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渊蹲下身子,看向奴贼脚上的铁环,若有所思道:“其实这个范围可以再缩小一些,从这铁质上,林都尉能看出什么?”
林翰蹲下身子,看了半晌,最后干脆趴上去闻了闻:“这铁....色泽偏暗且带着硫磺味,没看错的话,这应该是西域传来的乌铁,寻常铁匠铺多用本土精铁,唯有西市附近那几家专做异族兵器的铁匠铺才会囤积乌铁。”
秦渊笑道:“去除镣铐时,錾子会在镣铐连接处留下特殊的齿痕,你让人即刻将缴获的奴贼镣铐拓印齿痕纹样,分发给各坊不良人,重点排查西市周边铁匠铺,尤其是近三日有陌生人大量购买乌铁錾子,或是有铁器打磨声响彻夜不停的铺子。”
“喏,属下马上就去吩咐。”
秦渊问道:“八百奴贼藏匿起来,最需要什么?”
叶楚然思忖片刻,“需大量粮食和水,更要有人传递消息。”
秦渊颔首道:“他们不敢公然采购,必然是由内应分批运送,应查近十日各坊粮铺,凡单次购买超过五石糙米、且要求夜间送货的主顾,无论身份真假,都暗中标记住址。”
林翰眼神一凝:“可长安粮铺众多,夜间送货的也不少,如何分辨哪些是给奴贼的?”
“看送货路线。”秦渊指向地道延伸的方向,“此地道贯穿十二坊,奴贼藏身处定然离地道出口不远。你让粮铺伙计回忆送货地址,若多个地址都围绕地道沿线的废弃院落、或是偏僻杂役房,那便是了,再者,奴贼多是苦役出身,吃惯了粗劣食物,绝不会买精细米面,只买糙米、杂豆的主顾更要重点排查。”
“属下明白!”林翰刚要转身,又被秦渊叫住。
“还有,去查那些带有地窖、且近期有大量柴薪购入的院落,他们既要藏身,又要取暖,柴薪消耗必定比寻常人家多三倍不止。”
“还有,查各坊的秽土车,长安城不似郊外,八百人每日产生的秽物需及时清理,否则定会暴露踪迹,城内秽土车都有固定路线,若有车夫近期突然更改路线,或是往城外运秽土时分量异常沉重,悄悄跟上去,多半能找到藏身处,大理寺也该动弹动弹,让他们配合你们寻踪勘定。”
听了许久,林翰只觉得眼前迷雾豁然开朗,他重重叩首:“侯爷英明!属下这就去安排!”
叶楚然看着秦渊淡然的侧脸,眸底的异色瞬间翻涌成难以掩饰的惊骇与叹服。
此人气度矜贵,但言谈间却尽显对世情的通透见识,更让她心惊的是他的洞察力。
他是看一眼便能抓住关键线索,可这又是怎么推算出来的呢,明明许多旁人看一眼就会忽略的线索,他就能将其串联在一起发现新的线索,难道只靠每日在纸上那些看不懂的写写画画?
每一条计策都精准掐住贼人的命脉,没有半分冗余,仿佛早已将全局在心中推演过千百遍,这般智力,实在匪夷所思。
再看他神色,自始至终平静无波,不见半分慌乱,部署追查之策时条理清晰,语气笃定,那是一种“一切尽在掌控”的从容气度,她也受到影响,自始至终未有丝毫紧张的情绪,仿若有他在,再大的风浪也能劈开安稳渡过。
这便是鬼谷高人么,果然不是阴阳家可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