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下有诤臣,虽帝无道而国不亡;家中有诤子,虽父无道而家不亡。”
如今这朝堂,正需隋公这般敢言敢谏的骨鲠之臣。不过阿山的话也实在——多数时候,纵是心急如焚、恨得跳脚,能真正解决的事却寥寥无几。
就说济州赈灾银贪污一案,牵连官员无数,隋公明知左相从中私吞了大头,偏偏抓不到实证。他只能以最激烈的言辞上疏弹劾,可到最后,左相依旧毫发无损,未受半分实质性惩处。
那些王孙贵胄就更不必提了,一个个顶着富贵闲人的名头,吃饱了便无所事事:要么沉溺荒淫,要么仗势欺压百姓。隋公不止一次为这些腌臜事与人当庭争执,可到头来,涉事的权贵也不过落个不轻不重的罚,根本动不了根基。
谏院风闻奏事的效力与皇帝的权力呈正比,正因为姜昭棠登基没几年,所以谏台的权重还是少了些,这要是放在前朝,龙武皇帝抓住点苗头就要纠察到底,不是说先帝更英明,而是每个皇帝都有不同的执政理念和方式,目前来看,姜昭棠是属于那种不到最后一步,不会付诸武力的那种,但一旦时机成熟,那便以狮子搏兔,雷霆万钧之力将敌人打垮。
秦氏庄园的营建日夜不辍,一座座雕栏玉砌的阁楼自平地而起,图纸上的繁复形制,正一步步在现实中勾勒出清晰轮廓。
秦渊对路径地面的要求近乎苛刻,绝不容许土路存在。
主路须铺细琢打磨的青石板,即便是偏僻角落,也必以水泥铺就。众人心存不解,他却态度坚决:“土路既失雅观,雨天更是泥泞难行。”即便有简易水力打磨机助力,地面铺设的进度依旧缓慢。
最喜的莫过于骊山脚下的农夫。秦氏开出的工钱堪称丰厚,日薪百钱且管一日三餐干饭。农忙一歇,乡邻们便争相来此寻活。庄园里的器具皆是新奇样式,一经上手便不觉费力。
大户人家营宅,果然不同凡响。
起初招募百余名民夫,后来“秦氏人傻钱多”的说法传开,慕名而来的民夫增至三四百人。人多难管,只得请工部官员前来监工。竟有人每日仅搬运十块青砖,便能轻松挣得百钱,即便如此,仍有源源不断的人赶来求活。公输仇满心郁闷,对着秦渊高声抱怨:“为何要给这些苦力如此高的工钱?秦氏的钱财难道真的多到花不完吗?”
要知道,一人日薪百钱,三百人一日便是三十贯(约合三十两白银),一月算下来近千两。在他看来,这完全是不必要的开支,单是管一日三餐,已属极大优待。
面对公输仇的质疑,秦渊却不为所动。在他眼中,大华朝的人力成本低得惊人:“他们干的是最苦的力气活,多拿些工钱本就天经地义。”
侯爷的话就是这座庄园的最高意志,公输仇纵然心中郁闷,也不得不继续散钱之举。
此事传到长安,勋贵与官员们皆百思不解,只当秦氏是体恤民生不易,特意散钱施恩。消息落入三皇子耳中,他淡淡一笑,评价道:“秦侯这是在积累贤名,只是方式未免不妥,传出去难免有邀买人心之嫌。”
隋公听闻此事后,心中怒火难平,当晚便挥笔写下一篇长篇弹劾文,文中直言:“官员勋贵当各守其位,散布贤德之举,唯有皇帝,皇后与王爷们可行。九五之尊以下,任何人敢做此类事,都该严查严办,以示警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