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交情?”甄远道陡然冷笑一声,抬手挥向身后的衙役,厉声道:“拿下!”
衙役们当即上前,崔弘毅吓得魂飞魄散,死死拽住老太爷的衣袖不肯松手,声音从慌乱逐渐变得凄厉:“老太爷!救救我!您快救救我啊!”
崔老太爷垂眸看着他颤抖的手,沉默良久,喟叹道:“我救不了你了。”
说罢,崔老太爷不再看被衙役控制的崔弘毅,带着崔洪叶等人转身离去。
刚走出曲江池别苑大门,便见百名身着青衫的学子候在路边,瞧见他安然出来,众人紧绷的神色才骤然松弛,纷纷上前半步,眼底满是关切。
方才里头消息不明时,已有性子急的学子红着眼嚷道,要去皇宫外静坐绝食,定要为崔氏讨要公道,这些人里,庶门子弟曾受崔氏接济的银两衣食,寒门士子得过崔氏递来的雅集名帖以拓人脉,就连士族子弟,也有不少蒙崔氏长辈亲自教导,才寻得入仕的康庄大道。
与学子亲厚,本是崔氏百年传下的传统,从未掺过半分功利。
可自崔弘毅暗中鼓动学子支持二皇子后,这份善意彻底变了味,从前的仗义资助,成了邀买人心,过往的铺路搭桥,成了结党营私。崔氏这回,竟是把朝堂上的忌讳,挨个犯了个遍。
崔老太爷心中泛起苦笑,身在局中,总是看不清到不明,当一切明了的时候,真的已经很晚了。
走在人群中,崔老太爷望着身边关切的学子,心中已做了决断,崔氏经此一劫,怕是要彻底沉寂。往后该重归山野,拾起晴耕雨读的旧传统,远离朝堂纷争,才能护住这仅存的血脉。
他停下脚步,对着学子们拱手,微笑道:“孩子们,都回去安心读书吧,崔氏此番境遇,说到底是罪有应得,被族中恶人牵累了,好在圣人明察秋毫,为我们揪出了恶徒,还了崔氏一个清白,这事便到此为止。尔等不必挂心,我等这就离开了。”
青衫学子们闻言,却没有立刻应声。
为首的少年眼眶泛红:“文若公,崔氏待我等恩重如山,如今遭此变故,我等怎能袖手旁观?就算不能入宫求情,也该守在这儿,护您一程!”
这话一出,周围的学子纷纷附和,有人甚至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墨,就要当场写《鸣冤状》,说要递去御史台,替崔氏辩白。
“我乃临川邬温,在下愿意为崔氏写《鸣冤状》,诸位同窗可具名!”
崔老太爷心里急切,忙上前两步按住那执笔的学子的手:“不可!圣人既已还了旁支清白,便是给了崔氏生路,此刻再闹,反倒落人口实,救不了任何人,只会再加罪名,尔等也会被拖累,这不是老夫想看到的,也不是你们师长愿意见到的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,语气软了下来:“你们感念崔氏的好,老夫记在心里,崔氏也记在心里。但你们的前程,比什么都重要。好好读书,将来入仕也好,治学也罢,做个清白正直的人,便是对崔氏最好的报答了。”
说罢,他不再多言,对着学子们深深一揖,转身便要走。
那为首的少年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身边的同窗悄悄拉了拉衣袖,方才崔老太爷的话里藏着深意,若再纠缠,怕真要连累了这位老人。
学子们终究还是退开了,纷纷对着崔老太爷的背影躬身行礼,目送着那队略显萧索的身影渐渐远去。有人望着望着,眼泪便落了下来,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