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渊听到消息时,整个人僵在原地怔愣了许久,手中的书卷无声滑落,“啪”地砸在地板上,也未觉出声响。
墨家钜子负荆请罪,当着满朝文武献上墨家机关秘录,求圣人恕全族之过,更恳请允墨家依附鬼谷学派——最后,竟自戕在丹凤门前。
“他这是……要用自己一条命,换圣人对墨家的宽恕?”秦渊不解道。
莫姊姝在一旁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眉宇间凝着愁绪:“一本秘录,一条性命,可圣人至今态度不明。至于是否准允墨家做秦氏附庸,宫里连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。”
秦渊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说些什么,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,泛着阵阵酸楚。
在他看来,世间再重的事,也重不过性命——只要人活着,身子康健,总有翻盘的余地。
可若命都没了,一切便成了空。用自己的命去求旁人原谅?这在他眼里,简直是天大的笑话。
古人总把宗族观念看得比性命还重,这是秦渊始终无法理解,更不能接受的。
他终是长叹一声,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:“罢了,看来我得进宫一趟了。”
莫姊姝立刻转身吩咐丫鬟取来朝服,替他理了理衣襟,临出门前又攥住他的袖口叮嘱。
“夫君,见了陛下一定要仔细看他脸色。若是他有半分不喜,接纳墨家族人的话,千万不要再提,免得引火烧身。”
“放心,我知道分寸。”秦渊点头应下。
行至丹凤门时,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玉桥前。
那里的青砖上,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暗红血迹。他仿佛能看见墨野赤着脊梁,背着荆棘,一步步走向绝绝的模样。
虽只与墨野有过一面之缘,可这份以命护佑宗族的担当,却让他打心底里生出敬佩。
若当年上任墨家钜子有这份通透与担当,墨家的后辈,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?
秦渊向门下省符宝郎递交通状,而后肃立在鱼台等候。
若非朝时,官员入宫觐见圣人需要经多层核验身份,通状获批后,才能进一步抵达皇宫外门,由守门的监门校尉核验其玉牌,爵位凭证与通状,确定了你的身份才能进入到朝殿区域。
由于圣人早就给过恩旨,赐予他外宫行走的身份,所以流程没有那么复杂。
但毕竟是面见圣人,礼不可废。
秦渊随宦官行至紫宸殿外,抬手理了理衣襟冠带,静立等候通传。
他足足站了一个时辰,殿内始终未传出传唤的声音。
秦渊轻轻呼出一口气,索性在殿外的栏杆旁坐了下来。
他望着往来的人影,眼见着比自己晚到的官员一个个被传召入内议事,唯独自己像被彻底遗忘。
走不得,进不去,心底渐渐漫上几分烦躁。
忽听“咯吱”声响,大殿的窗户被逐扇推开。
秦渊目光斜掠过去,正望见圣人伏案批阅奏折的身影。
姜昭棠抬眼朝他方向瞥了一下,随即又像未曾看见一般,低下头,重新专注于手中的奏疏。
秦渊无奈,只能继续站起身,恭立在殿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