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渊怀里抱着武昭儿,一边哄睡,一边声音压的极低道:“这老爷子浑身透着股阴恻恻的气,看着不像善类,招他入府做什么?”
莫姊姝轻声道:“夫君有所不知,这公输仇的来历,连长安的老人都未必能说清。只知先帝在位时,曾破格让他执掌黑冰台的情报机构,专司监查天下百家异动。
无论是隐于山林的墨家子弟,还是盘踞州郡的世家势力,他手里都握着数不清的隐秘卷宗,哪家稍有逾矩,不出三日必有雷霆手段落下。”
“此人手段是出了名的毒辣狠厉,当年青州大儒私通藩王,他夜里带人围了书院,没动一刀一剑,只凭几封伪造的书信和几句挑拨,便让那大儒满门自相残杀,天亮时府中血流成河,他却端着茶在对面茶楼看得泰然。可就是这样一个人,圣人见了也要称一声先生,但凡有情报侦察的密旨,这十封里倒有三封是直接送给他的。”
秦渊缓缓点头,低头看了眼怀里睡熟的孩子,声音更轻了些:“好,来便来,守规矩便好。”
“长安水深。”莫姊姝抬眸,“豪门大户盘根错节,朝堂暗流涌动,连宫里的眼线都查到咱们门前来。但公输仇不同,他背后是圣人,手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柄,那些觊觎秦府的贼子宵小,哪怕胆子再大,见了他的影子也得缩回去,毕竟谁也不想半夜醒来,发现自己身体变成了片好的鱼哙。”
她轻轻叹了口气:“可惜啊,他只肯留三年。”
秦渊轻轻放下已经睡熟了的武昭儿,轻手轻脚走了出来,看着明亮的月亮和璀璨的星河,心中莫名的泛起淡淡的惆怅感。
真不耐烦每天应付这些破事。
做条咸鱼多好,睡觉睡到自然醒,数钱数到手抽筋,闲着没事调戏一下娇妻美妾,这才是他的终极理想,往来应酬,每天劳心劳力,想想都累的慌。
车队在官道上缓缓挪了两百余里,车轮碾过尘土的声响单调而规律。
这一路,秦渊过得简单至极,白日里多半在睡,醒了便洗漱,而后给孩子们讲学,除此之外,再无旁事。
公输仇倒是耐不住,几次三番想凑过来搭话,秦渊却总像没瞧见一般,要么低头整理书卷,要么望着远处的树影出神,硬生生将他的话头晾在半空。
直到这日午后,公输仇索性堵在他歇脚的树荫下,笑道:“秦大人,你我同属山门,祖上原是有些渊源的,何不坐下聊几句?”
秦渊正用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,闻言抬了抬眼:“先生想聊什么?”
公输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往前凑了半步:“鲁班老祖曾留一言传于嫡长——‘震仰盂启势,阐四十九,是为天下阔’。听说这是鬼谷山门的暗语,师弟可知下一句?”
秦渊眉峰微蹙,似是回忆了片刻,淡淡道:“艮覆碗止行,地煞六十六,坤地人行艰。”
公输仇猛地松了口气,脸上那层若有似无的试探瞬间散去,语气里带了几分真切的感慨:“一人怒而诸侯惧,安居则天下息。这世间山门中人,谁不想与鬼谷传人交谈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