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队行至城门处,又被拦了下来。佩兰掀帘进来,低声禀道:“姑爷,前头有位老者跪在地上磕头,说自称是您的故交,特意来送一程。”
“老者……”秦渊眉峰微蹙,在脑中过了一圈,却想不起对应之人。
他索性整了整衣襟,“我去看看。”
莫姊姝在旁叮嘱:“让几个莫家卫跟着,仔细些好。”
“嗯。”
秦渊走到车队最前,只见前方跪着个穿粗麻衣的老人,面色蜡黄枯槁,脊背佝偻得像张弓。
他身后还跪着个小姑娘,身形瘦得像根豆芽菜,怯生生低着头,手指紧紧绞着衣角。
“您是……”秦渊放缓了声气。
“秦公子,是我啊!”老者急得抬高了些声音,见他仍是茫然,忙摘下插在发髻里的旧木钗,散乱了花白头发,拨开额前乱发露出脸来,“您忘了?沈园东北角,您向我打听沈役首那回?”
“老先生!”秦渊豁然记起。
那时见他满身污泥,头发结成毡片,哪有此刻这般虽清瘦却干净的模样?
若不是这一提醒,当真认不出来。
老乞丐重又跪下去,咳得身子直晃,声音发颤:“秦公子,当日您说过会收留小老儿,这话……还算数吗?”
秦渊连忙伸手将他扶起,自己退后一步,深深作揖:“自然作数,我记得清清楚楚,当时便允您来府上做个幕客,这话今日依旧算数。”
老乞丐双手合十,连连作揖:“秦公子,求您收留我的女儿,不求锦衣玉食,只求您能护着她长大成人……公子,可否应我这个请求?”
秦渊失笑,温声道:“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。您当日对我有恩,往后您父女俩跟着我便是,何必说这些见外的……”
话未说完,老乞丐忽然急躁起来。
他猛地站起身,不顾脚下踉跄,径直朝秦渊这边闯来。
几个莫家卫见他步伐有异,顿时绷紧了神经,“唰”地拔出剑来,厉声喝道:“站住!”
秦渊忙挥手示意众人退下,自己上前一步迎住老乞丐。
老人却不说话,只凑到他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道:“公子,我已经病入膏肓,没几日活头了。这世上我再无牵挂,只剩这个女儿……我别无所求,只求我死后,您能善待她。公子是善心人,这点我早就看明白了,如若我泉下有知,必然日日为公子祈福。”
秦渊怔怔地望着他,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愣神的功夫,老乞丐已重又跪倒在地,额头“咚咚”往地上撞,一下比一下用力。
秦渊连忙去扶,却被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,怎么也扶不起来。
“先生,有话先起来说!”
“求公子应允!”老乞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。
秦渊眉头紧蹙,看着他额角迅速泛起的红痕,无奈叹了口气:“好好,我应允你。”
“好好好!”老乞丐连忙拽过身后的小女孩,按着她的肩膀往地上按,“快给少爷磕头,以后便跟着少爷过活了。”
小女孩却拧着身子,一脸不情愿,撅着嘴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,细声细气地喊了句:“少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