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像块生了根的石头,任人怎么打,怀里的银子始终护得紧紧的。
麻脸豹见他硬抗,踹得脚都酸了,心头火起,俯身凑近他耳边,声音阴恻恻的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?行啊。”
他故意顿了顿,目光扫向菜市场外那间低矮的茅草屋。
“你那刚满六岁的小弟,细皮嫩肉的,正好送进青玉楼当娈童,保准能换几两银子。还有你那病秧子老娘,活着也是浪费粮食,我帮你忙,不如绑了丢进秦淮河喂鱼,省得你总惦记着!”
“你说什么?!”刘阿铁猛地抬起头,额角青筋暴起,原本憨厚的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。
他猛地从菜摊底下抄起那把平日里剁骨头的菜刀,“哐当”一声拄在地上,刀刃在日头下闪着寒光。
他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,死死盯着麻脸豹,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敢碰我娘和小弟一根手指头,我……我宰了你们!”
麻脸豹被他这副拼命的样子唬了一下,随即又嗤笑起来:“砍啊?有本事你往这砍!”
他拍着自己的胸口,“老子死了,自有兄弟把你全家拖去填河!欠债还钱天经地义,你动了刀,就是杀人偿命的罪,到时候谁护着你的老弱病残?”
周围的摊贩早吓得缩回了摊子后面。
卖豆腐的张婶偷偷抹了把泪,却被丈夫死死拉住,王木匠攥着手里的刻刀,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别过脸去。
谁都知道麻脸豹背后有人,谁敢出头?
只能眼睁睁看着刘阿铁举着刀,浑身发抖地站在那里,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,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密,却迟迟落不下那一刀。
“你们这些狗贼,我一定会还钱,为什么要欺辱于我!”
林豹脸上那股凶戾倏地敛了去,反倒挤出几分无奈的笑,拍了拍手扬声道:“街坊邻居们,都瞧清楚了!别怪我林豹今日逼得紧。”
他环视一圈缩着脖子的摊贩,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:“前阵子天花逞凶,是谁敞开忠义堂的库房,给你们凑银子抓药,买防疫的艾草?是我林豹!若不是这笔钱吊着命,这菜市场里,能站着说话的能有几个?”
“我知道,”他话锋一转,又换上副苦相,眼角的皱纹堆起来,怪模怪样的说道:“疫病刚过,大家手头都紧,没活计挣钱,可我林豹把家底都拆了借给你们,我手下这帮兄弟总不能喝西北风吧?”
“你们啊,千万别不识好歹,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哥几个,先把该还的还上,让我们也能填填肚子,成不成?”
一番话半真半假,既摆着恩义,又卖着惨,倒让几个本就心虚的欠债户头垂得更低了。
“我还你六百文!”刘阿铁喘着粗气道。
林豹摇了摇头道:“不不,阿铁啊,一两是利益,五百文是本金,今日你惹得我实在不痛快,别人可以晚点还,唯独你,必须今天还,不然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老娘和小弟没有好下场。”
刘阿铁目眦欲裂,举着刀,气愤的浑身发抖,他怕这一刀砍下去,自己痛快了,自己的家人会跌入地狱。
林豹等人见状,顿时哄笑起来……
“傻阿铁,有种你便砍啊……”
刘阿铁急得面色涨红,心中有无数道理,却讲不出个一二三,正不知如何办的时候,有道和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。
“既然是他让你砍,你便砍下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