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孔不入的炙热,仿佛要将人的血液烤干。
叶尘是被一种极度的干渴和灼痛感唤醒的。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。视线所及,是漫无边际的金黄沙丘,如同凝固的波涛,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。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,烈日高悬,无情地炙烤着这片死寂的土地。
他挣扎着想要坐起,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,忍不住闷哼一声。空间乱流的撕扯之力极其恐怖,即便他最后时刻以玄龟御天意和混沌金丹硬抗,此刻体内也已是千疮百孔。经脉多处受损,灵力近乎枯竭,神魂更是如同被撕裂般剧痛,连神识都无法离体太远。
更糟糕的是,此地灵气稀薄得可怜,而且异常狂暴灼热,几乎难以吸纳炼化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亘古的死寂与荒芜。
“这里……是何处?”叶尘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,声音沙哑。他强撑着盘膝坐起,不顾身体的抗议,开始缓缓运转《混沌开天诀》与《补天诀》。
功法刚一运转,便感到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,那稀薄而狂暴的灵气极难驯服,炼化效率不足在东荒域时的百分之一。但他没有选择,只能咬牙坚持,如同海绵挤水般,一点点地汲取着能量,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肉身。
肩头之前被幽冥指所伤的伤口早已在纯阳灵液下愈合,但空间之力造成的损伤更为棘手。混沌金丹黯淡无光,旋转缓慢,九道丹纹也显得晦暗不明。
“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和灵气充裕之地,否则伤势难以恢复。”叶尘心中升起一股紧迫感。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中那轮似乎比在东荒域所见更大更灼热的太阳,勉强辨认了一下方向,便深一脚浅一脚地,朝着一个沙丘的背阴处走去,暂避这要命的烈日。
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。白日里能将人烤熟的热浪,到了夜晚,便被刺骨的寒意所取代。叶尘依靠着微薄的灵力护体,艰难地抵御着严寒,同时不断运转功法,修复己身。
如此跋涉了三日。
这三日,他如同最顽强的沙蝎,在死亡之海中挣扎求生。干渴、伤痛、疲惫不断折磨着他的肉身与意志。他曾遇到一小片枯死的胡杨林,依靠汲取胡杨树干内微乎其微的水分勉强维生;也曾遭遇沙层下潜伏的低阶沙兽袭击,凭借残存的肉身之力和战斗本能将其斩杀,饮其血液,食其血肉,补充体力。
他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,脸上、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沙尘,嘴唇干裂出血,眼神却如同沙漠夜空中的寒星,始终未曾熄灭。混沌金丹的韧性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,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,它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自我修复,并反哺着主人的生机。
第三日黄昏,叶尘攀上一座巨大的沙丘,极目远眺,终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,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——一抹极其微弱的、几乎与漫天黄沙融为一体的土黄色轮廓,像是一座……建筑的残影?
有建筑,就意味着可能存在文明,可能存在水源,可能……存在离开这片绝地的线索!
希望之火在心中燃起,叶尘精神一振,不顾身体的疲惫,朝着那个方向加快了脚步。
又行了一日一夜,那土黄色的轮廓逐渐清晰。那并非海市蜃楼,而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残破宫殿!宫殿大半已被黄沙掩埋,只露出部分倾颓的墙壁和高耸的、断裂的石柱。建筑风格古老而粗犷,使用的是一种暗黄色的巨石,上面雕刻着许多早已风化模糊的壁画与符文,充满了苍凉与死寂的气息。
“这是……上古遗迹?”叶尘靠近遗迹,感受到一股远比沙漠其他地方更浓郁的沧桑之气。此地的灵气虽然依旧稀薄,却相对稳定了一些。
他小心翼翼地走入宫殿的废墟之中。内部空间极大,穹顶大多坍塌,阳光从巨大的窟窿中投射下来,形成一道道光柱,照亮了布满沙尘的地面。残垣断壁间,依稀可见昔日殿堂的宏伟。
叶尘神识受限,只能缓缓探查。他在废墟中发现了不少枯骨,有人形的,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兽骨,大多一触即碎,显然年代已极为久远。一些残破的法器碎片散落其间,灵性尽失,与凡铁无异。
“此地曾发生过大战?”叶尘心中推测。他继续深入,来到一处相对保存完好的偏殿。偏殿的大门早已腐朽,他一推便化作了飞灰。
殿内空旷,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石雕。石雕并非人形,而是一种叶尘从未见过的异兽,形似蜥蜴,背生双翼,头颅狰狞,即便只是石雕,也散发着一股凶戾之气。石雕表面布满了裂痕,一只翅膀也已断裂。
在石雕下方,盘坐着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。骸骨晶莹如玉,隐隐泛着金光,与外面那些枯骨截然不同,显然其主生前修为极高。骸骨的手指骨,正指着一个方向。
叶尘顺着所指方向望去,那是偏殿的一角,墙壁上似乎刻着些什么。
他走过去,拂去墙壁上的积尘,露出了后面刻画的内容。并非文字,而是一幅幅连贯的图案,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。
第一幅:无数生灵跪拜,天空中悬浮着一座辉煌的宫殿(疑似此殿),宫殿中心,供奉着一颗光芒万丈的宝珠。
第二幅:天外降下流火(或某种攻击),宫殿崩毁,宝珠光芒黯淡,坠入大地。
第三幅:沙漠蔓延,吞噬绿洲,生灵涂炭。
第四幅:一个身影(刻画得比较抽象)站在崩毁的宫殿前,似乎在寻找什么,最终指向地下。
第五幅:那身影深入地底,找到了那颗黯淡的宝珠,宝珠重新焕发出微弱的光芒,滋养出一小片绿洲。
“宝珠?绿洲?”叶尘心中一动。这壁画似乎在暗示,这座宫殿的毁灭与一颗宝珠有关,而那颗宝珠,可能就在这宫殿的地下,并且拥有对抗沙漠、创造生机的能力?
他再次看向那具骸骨,对其深深一拜:“多谢前辈指引。”
若壁画为真,那这颗宝珠,或许就是他摆脱目前困境的关键!
他开始在偏殿内仔细搜寻通往地下的入口。神识受限,他只能依靠双眼和双手,一点点地敲击、探查地面的石板。
数个时辰后,在一处看似毫无异样的墙壁角落,他触碰到了一块略微松动的巨石。用力推动,巨石缓缓移开,露出了后面一个向下的、黑黝黝的洞口!一股比外界阴凉、且带着一丝奇异波动的气息,从洞口中涌出。
有戏!
叶尘毫不犹豫,矮身钻了进去。洞口下方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阶,深不见底。他取出了一颗月光石照明,谨慎地向下走去。
石阶漫长而幽深,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岁月的气息。两旁的墙壁上,也刻着一些模糊的壁画,大多是关于祭祀、朝拜那颗宝珠的场景。
向下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前方豁然开朗。
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,仿佛将整个宫殿的地下都掏空了。空间的中心,并非想象中的宝珠,而是一个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大池子。池底布满龟裂的纹路。
而在池子的正中央,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、色泽黯淡、布满裂纹的土黄色珠子。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,没有丝毫光芒散发,如同死物。但叶尘却能清晰地感觉到,整个地下空间那相对稳定的灵气,以及那丝奇异的波动,源头正是这颗看似平凡的珠子!
“就是它!”叶尘心跳加速。他能够感知到,这颗珠子内部,蕴含着一股极其庞大而精纯的土系本源之力,只是似乎陷入了某种沉寂的状态。
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池子,来到那颗土黄色珠子的下方。
越是靠近,越能感受到那股深沉、厚重、承载万物的气息。这与他修炼的“大地脉动”神通,以及从玄龟遗骸中感悟的“御天意”隐隐共鸣。
他尝试着伸出手,想要触摸那颗珠子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珠子的瞬间——
“嗡!”
那颗沉寂不知多少岁月的土黄色珠子,猛地一震!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骤然传来!并非吸收他的灵力,而是在疯狂地吞噬他体内属于“大地”属性的道则感悟!他烙印在混沌丹纹上的“大地脉动”真意,以及初步融入的“玄龟御天意”,如同决堤的洪水,不受控制地涌向那颗珠子!
叶尘大惊失色,想要挣脱,却发现自己的手仿佛被粘在了珠子表面,根本无法脱离!更可怕的是,他的神识、他的意志,也被强行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!
……
眼前是一片无垠的荒漠,与他所在的外界沙漠一般无二。但在这片荒漠的上空,却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、如同太阳般的土黄色晶核,散发出浩瀚的土系法则波动,正是那颗珠子的内部显化!
而在晶核下方,荒漠之上,站立着一个模糊的、由沙土凝聚而成的身影。那身影看不清面容,却散发着一股亘古、苍凉、以及……无尽的悲伤与执念。
“后来者……”一个沧桑、沙哑的声音,直接在叶尘的心神中响起,“吾乃‘戍土’,此珠‘坤元珠’之器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