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9章 噬忆(2 / 2)

那是属于“人”的温度。

尽管这温度源于痛苦,源于恐惧,源于被抛弃的绝望,但它真实。它证明了丹阳子并非生而冰冷,他也曾拥有过……某种可以被称之为“人性”的东西,只是被他亲手斩断、磨碎、当成了垫脚石。

李火旺“咀嚼”着这份柔软与脆弱。

他体内那点星辰微光,似乎因此而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。那些锚定在微光上的、属于“李火旺”的感官碎片——杨娜的泪,医院的墙,油炸摊的气味——仿佛受到了某种滋养,变得更加清晰,更加……牢固。

他明白了。

吞噬丹阳子,不仅仅是要夺取他的力量和知识,更要……吃掉他舍弃掉的人性残渣。

这些残渣,对于追求绝对秩序的丹阳子是毒药,但对于在混乱与秩序夹缝中挣扎、试图锚定“自我”的李火旺而言,却是……养分!

一种反向的吞噬,开始了。

他不再仅仅被动承受丹阳子的记忆回响,而是主动地、有选择地在其庞杂的记忆废墟中翻找、挖掘,寻找那些被丹阳子视为污点、急于掩盖或遗忘的“软弱”时刻。

他“吃”掉了丹阳子第一次杀戮同门时,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抖。

他“吃”掉了丹阳子面对那片“锈海”时,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战栗。

他“吃”掉了丹阳子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,对着冰冷墙壁时,那转瞬即逝的、对“意义”的茫然。

这些细微的、被丹阳子道基排斥的“杂质”,被李火旺一一找出,吞食,消化。它们无法提供力量,无法增加对锈蚀的掌控,但它们像一块块破碎的拼图,一点点填补着李火旺那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的自我认知边界。

我在吞噬他的过去,来构筑我的现在。

这个认知,带着一种冰冷的、近乎亵渎的快意。

他的领域,也随之发生了变化。那些弥漫的、作为背景辐射的丹阳子认知残响,似乎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性。因为它们之中,那些代表着“绝对秩序”的部分,正在被李火旺主动剥离、解析,而其核心深处隐藏的、丹阳子都不愿面对的“软弱”与“恐惧”,则成了李火旺的食粮。

领域的暗蓝幽光,颜色似乎变得更加……深邃,不再仅仅是死寂,而是多了一种内敛的、仿佛在思考的质感。那些如同菌丝般蔓延的幽光,编织规则的效率似乎并未提升,但它们编织出的“结构”,却带上了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、非理性的……韧性。

他依旧在归寂之沼中下沉,与这片死亡之地共生。

但他的下沉,不再仅仅是坠落,更像是一种……扎根。

以一种吞噬他人舍弃之人性为养料的方式,在这片代表终极寂灭的深渊里,畸形地、顽强地……生长。

裂谷之上,死寂依旧。

但深渊之下,咀嚼无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