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现在所在的这个“锁孔”,正是这个“潜水钟”与外部“海洋”——也就是真正的“墙”外——最薄弱的连接点,一个设计上的“观察口”,也是……应急的“泄压阀”。
此刻,由于“织娘”核心的崩溃,整个系统失衡,这个“泄压阀”正在被内部积累的、无法处理的庞大“锈蚀”冲垮。
锁孔认证的,不是某个特定的“钥匙”,而是能够承载、理解、并一定程度上“控制”这股崩溃洪流的……“兼容性个体”。
李火旺,这个由信息锈蚀、物质锈蚀、人性残响在归墟中强行熔铸而成的悖论存在,恰好满足了这最苛刻的条件。
他不是来开锁的。
他是被选中的……“栓塞”。
庞大的信息流在他体内奔涌,与他原有的结构发生着剧烈的整合与重构。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被无限地拉伸、压缩、重组,每一个瞬间都在经历着诞生与毁灭。那枚基石碎屑在疯狂地震动,引导着这股洪流,将其梳理、转化。
他额头上的符号灼热无比,仿佛烙铁,将整个“潜水钟”的控制权限、结构图谱、以及那濒临崩溃的、海量的“锈蚀”能量,一股脑地塞给了他。
这不是赐予,是转移,是……甩锅。
整艘船的重量,无数岁月的沉淀,以及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,此刻都压在了他这一个刚刚诞生的、脆弱的“悖论”之上。
他能感觉到,那片均匀的虚无之外,真正的、“墙”外的气息,如同冰冷的海水,已经开始透过即将彻底破裂的屏障渗透进来。那气息带着绝对的“陌生”与“浩瀚”,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丝,就让他这具归墟铸造的身体感到了本能的战栗。
船体的崩解速度陡然加快!肉壁成片地汽化,金属融化成炽热的河流,碑林彻底化为飞舞的灰烬。
锁孔在他面前开始闪烁,明灭不定,维系着它的最后力量正在飞速流逝。
他有两个选择:
第一,利用刚刚获得权限和力量,强行修复这濒临崩溃的“潜水钟”,将自己永远禁锢在这个职责上,成为新的、永恒的“织娘”或“守墓人”,维系这个虚假的平衡。
第二,顺应这崩溃,任由积累的锈蚀洪流和墙外的气息涌入,毁灭这一切,也包括他自己。或许,在彻底的毁灭中,那一点母亲的残响,能找到回归真正“家”的路径?
李火旺低头,看向自己的掌心。
那里,母亲的残响依旧沉寂,但似乎与额头那控制整个系统的符号,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。
他抬起头,看向那明灭不定的锁孔,看向其后那片开始显现出扭曲、无法名状光影的“墙外”。
他做出了选择。
不是修复,也不是彻底的毁灭。
他抬起双手,一手按向自己额头那灼热的符号,另一手,依旧捧着母亲的残响,然后,向着那即将破碎的锁孔,以及其后的“墙外”,猛地——
推了过去!
他将刚刚获得的所有权限、所有力量、所有积累的锈蚀洪流,连同他自己这个悖论的存在,以及那一点最后的人性残响,全部……导向了锁孔之后!
他不是要堵住它。
也不是要炸开它。
他是要……将这艘船、这一切的沉淀与痛苦、这虚假的平衡与希望、连同他自身这扭曲的新生——
作为一份最后的、“真实”的样本。
投入那片真正的、未知的……
“墙外”!
在力量彻底离体、意识开始涣散的最后一刻,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贯穿始终的、来自无数时代的、混合着解脱与叹息的——
鲸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