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由首领鲨凝聚而成的死亡光束,并非单纯的水箭或能量冲击。它更像是一截被强行从深渊中扯出的、活生生的黑暗。
光束所过之处,海水无声地湮灭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,仿佛那片空间被直接抹除。极致的死寂与极致的速度,构成了最致命的矛盾。
苏清浅的瞳孔猛地收缩,在那道漆黑光束映出的倒影中,她甚至能看到自己脸上每一根因惊骇而竖起的寒毛。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扯得无比漫长,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手腕上烛龙凝结的冰膜正在一寸寸地崩裂,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哀鸣。腰间的避浊珠串,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黯淡下去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,拼命汲取着其中的净化之力。
逃无可逃,避无可避。
在这万米深海,她就像是被蛛网黏住的蝴蝶,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阴影将自己吞没。
“咚——!”
一声无法用耳朵听见,却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的闷雷。
那道漆黑的光束,结结实实地轰在了由避浊珠和烛龙寒气共同构筑的防御罩上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圈无形的、扭曲的波纹,以撞击点为中心,骤然扩散开来。白色光罩与漆黑光束的交界处,没有发生能量的对冲与湮灭,反而像是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,那股污秽、霸道的浊灵之力,疯狂地向着光罩内部渗透、侵染。
烛龙凝结的冰膜,在接触到光束的瞬间,便如同烈日下的薄冰,悄然融化,连一丝抵抗都未能做到。紧接着,由十几颗避浊珠合力撑起的白色光罩,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裂痕。
裂痕迅速蔓延,光罩剧烈地明灭闪烁,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苏清浅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正面传来,整个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攻城锤狠狠砸中,胸口一闷,一口逆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,又被她死死咽下。
她抱着怀里的金乌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,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百米开外的一处海底峭壁上。坚硬的岩石在撞击下崩裂,无数碎石纷飞,又在恐怖的深海压力下被瞬间碾成粉末。
剧痛从后背传来,苏清*浅眼前一黑,差点当场晕厥过去。她强撑着意识,稳住身形,第一反应就是检查怀里的金乌。
那层由她灵力与烛龙寒气共同加固的火焰护盾,此刻已是千疮百孔,外壁的冰层早已消失,金色的火焰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,丝丝缕缕的阴冷海水正从裂缝中渗入,烫得金乌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。
“啾……”
金乌的羽毛紧紧贴在身上,被水汽打湿,蔫头耷脑,再无半分神鸟的威风,看上去比在御兽宗时那副病殃殃的样子还要可怜。
苏清浅心疼得无以复加,连忙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木系灵力,拼命修补着护盾上的裂缝。
腰间的避浊珠串,经过刚才那致命一击,十几颗珠子已经有半数彻底失去了光泽,变成了灰扑扑的普通石头。剩下的几颗,光芒也微弱到了极点,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个不足一丈的狭小净化空间,将周围浓稠如墨的浊灵水隔开。
他们被这一击,直接从七千米深处,轰落到了更深的黑暗之中。
这里,就是海图上标记的终点——黑潮海沟,万米之底。
四周再无任何参照物,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冷。深海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铁板,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,让苏清浅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。
危机并未解除。
那头首领鲨在发出一击后,似乎也消耗巨大,它悬停在远处,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喘息。但它周围,那数十双同样血红的眼眸,却在短暂的停滞后,再次亮起。
十只体长超过三米、形态狰狞的魔化噬人鲨,从鲨群中脱离而出,呈一个完美的半圆形,缓缓地、无声地向着苏清浅所在的位置包围过来。
它们就是这片海域的行刑队。
每一头鲨鱼的身体都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扭曲,皮肤上布满了被浊灵水侵蚀后留下的黑色魔纹。它们那标志性的、如同利刃般的牙齿,此刻更是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,显然附着着剧毒。它们游动得悄无声息,没有激起一丝水流,如同十个从地狱中爬出的幽灵,一步步地,将苏清浅最后的生路彻底封死。
绝望,如同这深海的海水,冰冷、沉重,无孔不入。
苏清浅背靠着冰冷的峭壁,将三个小家伙紧紧护在身前。手腕上的烛龙,身体有些僵硬,显然刚才那一击也让它消耗不小。怀里的金乌气息微弱,而一直贴在她背后的鲲鹏,更是抖得像一片筛子。
血脉中对宿敌的恐惧,几乎要将这只幼崽的神智吞没。
包围圈,在一点点地收缩。
十丈,九丈,八丈……
苏清浅甚至能看清为首那头鲨鱼眼中的疯狂与残虐。
就在这时,那头一直悬停在远处的首领鲨,似乎已经恢复了气力。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,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震慑,让周围的浊灵水都为之翻涌。
收到指令,那十头魔化鲨鱼不再缓缓逼近。
其中一头距离苏清浅最近的,猛地将尾鳍一甩,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,张开那布满毒牙的巨口,径直朝着苏清浅的头颅噬咬而来!
太快了!
苏清浅刚刚经历重创,体内的灵力几乎枯竭,面对这迅如奔雷的一击,她甚至连抬起手臂格挡都做不到。
死亡的阴影,再一次笼罩下来。
“啾!”怀里的金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,它拼命地鼓动本源,试图喷出太阳真火,可在那残破的护盾之内,只能激起一星半点的火花,旋即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