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章：烛龙尾触传信号，鲲鹏恐惧渐缓解
那条缠在苏清浅腕间的红色小蛇，无声无息地动了。
它不像金乌那样，带着少年心性的急切与邀功，动作间充满了活泼的生机。烛龙的移动，是一种近乎于流淌的姿态，仿佛它并非血肉之躯，而是一段从万古长河中截取出来的、凝固的时光。它顺着苏清浅的手臂滑下，鳞片与衣料摩擦，却未发出一丝声响。
它落在地上，小小的身躯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，竟显出一种与体型不符的沉重与威严。那只完好的左眼，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，倒映不出任何光，只吞噬一切光。
洛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如果说金乌的靠近，像是一团温暖的火焰，试图驱散寒冷；那么烛龙的靠近，则更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，要用同源的冰冷，去与另一块玄冰共鸣。
烛龙没有直接走向那滩散发着恶臭的污泥，它停在了水洼的边缘，那道污浊与洁净的分界线，在它面前清晰得如同天堑。它只是安静地伏在那里，小小的头颅微微昂起，冰冷的竖瞳凝视着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黑色小点。
那目光里没有怜悯，没有好奇，甚至没有情绪。那是一种平视，一种跨越了时间与形态的、同类之间的审视。
金乌的善意，是出于对主人的体贴。而烛龙的行动，却源于一种更深沉、更本质的共感。它与它，本就是同一场悲剧的两个角色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烛龙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尾巴。那截纤细的、仿佛一折就断的尾尖，没有丝毫犹豫，轻轻探入了那片漆黑黏稠的泥浆之中。
“滋……”
一声极其细微的、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声音响起。以烛龙尾尖为中心，一圈极淡的白霜瞬间凝结，又在浊灵咒的侵蚀下迅速消散。阴寒到极致的力量与污秽到极致的力量，在那一小片方寸之地，进行着无声的、激烈的对抗。
那条小黑鱼的身体猛地一僵，残存的本能让它想要逃离这股突如其来的、极度危险的冰冷气息。
但烛龙的动作更快。它的尾尖在水中轻轻一点，便如蜻蜓点水般抬起，带着一滴漆黑的、散发着腥臭的泥浆，精准而轻柔地，触碰到了小黑鱼背上的一片残破鳞片。
没有力量的碰撞，没有灵气的冲击。
那只是一次触碰。
轻柔得，像是一片雪花落在了枯枝上。
小黑鱼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，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里，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。然而，预想中的疼痛与伤害并未到来。从那冰冷的尾尖传递过来的，不是攻击性的力量，而是一种……信息。
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、古老而苍凉的信号。
那信号里，有被镇压在不见天日之地的无尽孤寂，有神魂被撕裂的剧痛，有本源之力被污染的怨恨，还有……身为神话，却沦为蝼蚁的、共同的悲哀。
“我……与你一样。”
这无声的语言，跨越了物种的隔阂，直接烙印在了鲲鹏残缺的真灵之上。
小黑鱼的颤抖，奇迹般地，缓缓平息了。
它僵硬地、一点点地转过头，那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，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的生物——一条同样弱小、同样带着伤痕、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色小蛇。
它盯着烛龙，又顺着烛龙的身体，看到了那个蹲在不远处、安静等待着的人类少女。少女的眼神，依旧那般清澈而坚定，像两汪洗去所有尘埃的清泉。那眼神里没有高高在上的怜悯，只有平等的、郑重的承诺。
最后，它的视线，落在了那颗被金乌放在地上的、散发着淡淡谷物清香的灵宠粮上。
恐惧的坚冰，在这一刻，终于被撬动了。那道由万古的折磨与囚禁筑起的高墙，在苏清浅的承诺、金乌的善意与烛龙的共鸣之下，接二连三地，裂开了无法再愈合的缝隙。
它依旧害怕，但那份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惧，在此刻，终于不再是它感知外界的唯一情绪。
洛瑶在一旁，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。
她看着眼前这堪称奇幻的一幕，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。一只本该焚天煮海的金乌，像个老妈子一样叼着口粮去哄骗落难同伴。一条本该吞吐日月的烛龙，居然纡尊降贵，用尾巴尖去给人家做心理疏导。
这叫什么事？神话生物内部再就业吗？
再看看苏清浅，她就那么蹲着，不急不躁，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动物园饲养员，正在处理一场棘手的家庭矛盾。
洛瑶忽然觉得，自己以前对“御兽”的理解，可能全都错了。真正的御兽，或许不是靠血契与命令，而是……把这些能毁天灭地的老祖宗，当成崽子一样，哄着，供着，顺着毛捋。
就在洛瑶胡思乱想之际，水洼里的小黑鱼，终于有了新的动作。
它那紧紧缩在角落里的身体，一点点地，放松了下来。不再执着于将自己挤进石缝，而是顺着水波，无力却安然地漂浮着。
然后，在苏清浅充满期待的目光中，它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