敌人三:林浩与他的两名炼气六层家丁。
优势:藏于暗处,是最后的收割者,可能会在自己最松懈的时候出现。
劣势:林浩本人心高气傲,自负,一旦计划受挫,心态容易失衡。
这是一个三层嵌套的杀局。
烈焰虎是正面碾压的巨锤,黑风盗是侧翼包抄的毒刃,而林浩,则是那个站在最后,准备欣赏猎物垂死挣扎、并给予致命一击的猎人。
任何一个环节,对她来说都是死局。
但当三个死局交织在一起,反而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。
苏清浅睁开眼,眸中再无半分慌乱,只剩下如冰潭般的冷静。她提起笔,先是在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、形似猛虎的图案。
她伸出手指,点了点那只“老虎”的眼睛和四条腿。
“小玖,”她轻声开口。
“啾?”肩上的小玖歪了歪脑袋。
“它的火很厉害,皮毛很厚,”苏清浅的声音很平稳,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,“但是,再厚的皮毛,也怕火烧。你的火球术,不要去攻击它的身体,只烧它的毛发。尤其是脸部和腹部,那里最敏感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用笔在“老虎”的身上画上几团火焰的标记。
小玖似乎听懂了,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,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,仿佛已经接受了这项艰巨的任务。它的任务,不是造成伤害,而是制造最大的痛苦与骚乱,吸引烈焰虎全部的注意力。
接着,苏清浅的目光转向桌角的烛龙。
“小黑。”
烛龙抬起小脑袋,信子极快地吞吐了一下。
苏清浅的手指,从“老虎”的四肢关节处划过。“洛瑶说,它怕冷。你的寒气,是它最大的克星。战斗开始后,你不用管别的,你的任务只有一个——”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冻住它的腿。先是一条,然后是第二条。用你的冰刺,攻击它的膝盖和脚踝。我不需要你杀死它,我只需要你让它……跑不起来,也跳不起来。”
一个负责天上骚扰,一个负责地面控制。
烛龙冰冷的竖瞳里,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亮光。它缓缓地弓起身子,对着空气,无声地张了张嘴。一缕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的白色寒气,从它口中溢出,落在桌面上,瞬间凝结成一小片薄薄的霜花。
它在用行动回应苏清浅。
做完这两步安排,苏清浅的目光落回图纸上。
她用笔在“老虎”的头部画了一个大大的叉。这是留给她的。
在烈焰虎被小玖的火焰骚扰得焦头烂额,又被烛龙的寒气冻住行动的瞬间,就是她出手的时机。她储物袋里剩下的那几颗雷纹石,就是为它的眼睛准备的。
解决了最大的威胁,接下来,是更棘手的黑风盗。
她没有画人形,而是在“老虎”的周围,画了五个小小的三角形,代表那五名悍匪。他们像狼群,会在自己与烈焰虎缠斗时,从迷雾中悄然掩杀而至。
这才是最危险的一环。
她不可能同时应对一头三阶妖兽和五名精于合击的匪徒。
她必须在他们靠近之前,就让他们失去战斗力。
用什么?
铁镐?对付一个或许还行,对付五个,她会被瞬间剁成肉泥。
符箓?洛瑶送的金刚符只有一张,是用来保命的,不能轻易动用。
苏清浅的视线,缓缓移向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。
她将储物袋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,在桌上排开。
几捆干粮,一壶清水,三根火把,一小袋太阳石碎片,还有几瓶丹药。
她的目光,最终停留在那几个丹药瓶上。
一瓶是疗伤的生肌散,一瓶是补充灵力的回气丹,还有一瓶,是她上次去迷雾森林时,以防万一买的……解毒丹。
她拿起那瓶解毒丹,拔开瓶塞,一股刺鼻的药味立刻散发出来。
这是最低阶的解毒丹,用几种苦涩的草药混合而成,效果一般,但胜在便宜。对修士来说,这东西只能解一些寻常蛇虫的微毒,聊胜于无。
可是……如果这丹药,不是用来吃的呢?
苏清浅的脑海里,忽然闪过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。
她捏起一粒黑褐色的丹药,这丹药质地很硬,为了方便保存,炼制时特意抽干了水分。
她看着这粒丹药,又看了看图纸上代表黑风盗的三角形,嘴角慢慢地,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。那笑容里,没有平日的温和,反而带着一点……使坏得逞般的狡黠。
“小玖,到时候,你看我手势。”她将解毒丹的瓶塞盖好,重新放回桌上,“我扔东西的时候,你就用翅膀扇出一阵风,帮我一把。”
“啾!”小玖不明所以,但还是干脆地应了一声。
黑风盗擅长隐匿和偷袭,这意味着他们会尽可能地压低身形,从视线的死角靠近。而哀嚎峡谷常年弥漫的迷雾,更是他们最好的掩护。
他们会以为,她是那个只能看到眼前烈焰虎的、惊慌失措的猎物。
他们不会想到,真正的猎人,早就在等着他们进入射程。
用丹药当暗器,砸人的眼睛。
这个想法要是被其他修士知道,恐怕会惊掉下巴。丹药何其珍贵,谁会如此暴殄天物?
但对苏清浅来说,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大规模、瞬间瘫痪敌人的手段。
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,那些亡命徒在迷雾中悄悄摸近,正准备挥出淬毒匕首时,迎面却飞来一堆硬邦邦、气味刺鼻的“石子”,精准地砸在他们脸上、眼睛里。
那场面,一定很精彩。
最后,是林浩。
苏清浅在图纸的最高处,画了一个小人,旁边写上他的名字,然后重重地画了一个圈。
她不会杀他。
在青风城的地界上,杀死林家的嫡系子弟,那不是了断恩怨,而是不死不休的开始。林家会动用全部力量追杀她,到时候,就算她有十条命也不够。
她要的,是让他身败名裂,让他付出比死更难受的代价。
她要活捉他。
连同那些黑风盗,一起打包,送到青风城执法队的面前。
雇凶杀人,勾结匪盗,无论哪一条,都足够林家喝一壶的。
计划在脑海中走了一遍又一遍,每一个细节,每一个可能发生的意外,她都反复推演。
如果小玖的火球没能吸引住烈焰虎怎么办?
如果烛龙的寒气没能冻住它的关节怎么办?
如果黑风盗没有从她预想的方向偷袭怎么办?
……
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。
这本就是一场豪赌,用她微不足道的资本,去博弈一个看似不可能的胜局。
但当她将所有能利用的条件都发挥到极致时,那虚无缥缈的胜算,似乎也从不足半成,提升到了一两成。
足够了。
苏清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。制定这个计划,比她之前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耗费心神。
她拿起笔,在草纸的末尾,写下了行动前的最后准备清单:
一、雷纹石,三颗,置于最易取用的口袋。
二、丹药“暗器”,三瓶,分置左右衣袖。
三、金刚符,贴身存放。
四、生肌丸,藏于靴内,以备不时之需。
五、为小玖和烛龙准备好灵米团和太阳石,确保它们战前体力充沛。
写完最后一笔,她将笔放下。
窗外的夜色已经深了,阁楼里的烛火摇曳,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她看着桌上那张画满了各种奇怪符号和线条的“作战计划”,又看了看身边一左一右,安静守护着她的两只小家伙。
多可笑啊。
一个炼气五层的御兽宗弃徒,带着一只病鸡,一条瞎蛇,竟然妄想着去反杀一个由三阶妖兽和一帮悍匪组成的必杀之局。
可不知为何,她心中那股名为恐惧的情绪,此刻已经淡得几乎感觉不到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冰冷的、即将踏上战场的兴奋。
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苏清浅伸出手,轻轻摸了摸小玖的脑袋,又用指尖点了点烛龙的额头。
“明天,我们去打猎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阁楼里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宣告。
这一次,她不做猎物。
她要做猎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