劫后余生的脱力感,如同迟来的潮水,一波波冲击着苏清浅的四肢百骸。她背靠着一棵粗糙的老树,胸口剧烈地起伏,大口呼吸着林间湿润的空气。肺部火辣辣的,像是被刚才那阵狂奔撕扯过。
腿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,但此刻,一种更强烈的、滚烫的情绪包裹着她,将那点痛楚压了下去。
她小心翼翼地,从怀中再次捧出那株血灵芝。
即便在迷雾森林昏暗的光线下,它依旧红得惊心动魄,菌盖上流转着一层温润的宝光,仿佛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。浓郁的药香混杂着磅礴的生命力,顺着掌心渗入经脉,让她因力竭而空荡荡的丹田,都感到了一丝暖意。
成功了。
真的成功了。
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,带来一阵近乎晕眩的狂喜。她忍不住笑了起来,眼角有些发酸。她低头,看了看落在自己肩头,正歪着脑袋,用喙仔细梳理着被风吹乱的金色绒毛的金乌。又看了看盘在脚边,身体颜色比之前暗淡了不少,安静得像一条红色绳结的烛龙。
“我们成功了。”她轻声重复了一遍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变的颤抖,“你们……都是好样的。”
“啾!”金乌小玖得意地挺起小胸脯,叫声清亮,仿佛在说“那当然”。
烛龙没有出声,只是将小小的蛇首,在苏清浅的裤脚上轻轻蹭了蹭,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。
苏清浅的心被这一下蹭得又软又暖。她收好血灵芝,准备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,让两个小功臣好好休息一下,再喂它们些灵米团补充体力。
可就在这时,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,毫无征兆地,顺着林间的微风,飘入了她的鼻腔。
那不是草木的清香,也不是妖兽的腥臊。
那是一种……极度的、纯粹的、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阴冷。
这股气息,与烛龙身上的寒意同源,却又截然不同。烛龙的寒,是活的,是灵动的,带着生命的气息。而这股气息,更像是某种亘古存在之物散发出的、不含任何杂质的、纯粹的“阴”与“冷”。它没有杀意,没有恶意,只是存在着,便让周围的一切都为之沉寂。
苏清(浅)脸上的笑意,就这么僵住了。
她猛地抬起头,循着那股气息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只见在不远处,一片本该是绿意盎然的山谷深处,那些高大乔木的枝叶上,竟然凝结着一层薄薄的、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幽幽白光的……寒霜。
这太反常了。迷雾森林里虽然湿气重,但绝不至于到凝霜结冰的地步。
“啾?!”肩头的金乌突然炸毛了。它浑身的金色绒毛根根倒竖,像一个被惹恼的金色小刺球。它不安地在苏清浅肩上踱步,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与厌恶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“咕咕”声,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,似乎在催促她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。
作为太阳的宠儿,三足金乌对这种至阴至寒的气息,有着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排斥。
然而,脚边的烛龙,却有了截然相反的反应。
它缓缓抬起了头,那只完好的独眼,越过苏清浅,直直地望向那片挂着白霜的林地。它的蛇信吞吐频率变得极快,小小的身体甚至微微有些颤抖。那不是因为恐惧,苏清浅能分辨出来,那是一种混杂着渴望、好奇与一丝不安的激动。
它……对那个地方有反应。
苏清浅的心猛地一沉。她蹲下身,伸出手指,轻轻碰了碰烛龙的身体。冰凉,比平时更凉几分。
“小烛?”她试探着问。
烛龙没有回应她,只是那只独眼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,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,在无声地召唤着它。
一个大胆的念头,在苏清浅的脑海中浮现。
极阴玉。
拍卖行的掌柜说过,极阴玉是至阴之物,通常诞生于极寒之地。而眼前这反常的景象,这股纯粹的阴冷气息……会不会,那个地方,就有极阴玉?或者,是比极阴玉更适合烛龙的东西?
这个想法一冒出来,就再也按捺不住。
她现在虽然拿到了血灵芝,但离凑够一千灵石还差得远。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天然的极阴玉,那烛龙的眼睛……
“啾啾!啾!”金乌见她非但没走,反而露出了思索的神情,顿时急了。它用小翅膀拍打着苏清浅的脸颊,叫声里满是焦躁,一个劲儿地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,让她朝反方向走。
一边是焦躁不安,催促着快逃的金乌。
一边是昂首远望,充满了渴望的烛龙。
苏清浅夹在中间,一时有些为难。
理智告诉她,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,身心俱疲,此刻最应该做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,而不是去探索一个充满未知的诡异之地。那股寒气虽然没有恶意,但光是远远感受,就让她觉得神魂都有些发冷,绝非善地。
可……她低头看着烛龙那只黯淡无光的右眼,那片厚厚的白膜像一根刺,扎在她的心上。
她来迷雾森林的目的,归根结底,就是为了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