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道声音清脆,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,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瞬间烫在了王掌柜肥厚的耳廓上。他那副吃定了苏清浅的傲慢嘴脸,在听到声音的刹那,便僵住了。一丝油滑的冷汗,从他鬓角渗出。
苏清浅也猛地一震,攥紧的拳头下意识地松开,又再次握紧。她缓缓转过身,看向药铺门口。
阳光从门外倾泻而入,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影。来人依旧是一袭火红的长袍,衬得肌肤胜雪,眉眼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慵懒笑意,仿佛这世间万事,都不过是她眼中的一场趣剧。
正是洛瑶。
她倚着门框,双手抱在胸前,目光在王掌柜和苏清浅之间转了一圈,最后落在那株被贬得一文不值的三叶灵草上,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。
王掌柜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,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:“洛……洛仙子,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?您要什么灵药,吩咐一声,小的给您送去便是,哪敢劳您大驾。”
他的姿态放得极低,与方才对待苏清浅时判若两人。
洛瑶没有理会他的谄媚,迈步走了进来。她走路的姿态很特别,看似随意,每一步却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,火红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,像一团流动的火焰。
她径直走到柜台前,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,拈起了那株三叶灵草。
苏清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怀里的小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,不安地动了动,被她用手掌轻轻按住。
“啧啧,”洛瑶将灵草举到眼前,对着光线仔细端详,口中发出夸张的赞叹声,“王掌柜,你这回春堂的门槛可真高啊,连这种‘品相太差’、‘灵气泄了大半’的残次品都肯收,真是菩萨心肠。”
她一字一句,将王掌柜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,语气里的嘲讽不加任何掩饰。
王掌柜的脸色由白转红,又由红转青,额头的汗珠滚落下来,他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,干笑道:“仙子说笑了,这……这灵草确实有些瑕疵……”
“瑕疵?”洛瑶挑了挑眉,指尖在那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划痕上轻轻一点,“你说的是这里?这不过是采摘时不慎被石子蹭破了点表皮,连叶脉的边都没碰到,也算伤了根本?”
她顿了顿,将灵草凑到鼻尖轻嗅,闭上眼,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:“灵气充盈,根茎饱满,叶脉银光内敛,这分明是刚刚成熟、药性最好的品相。王掌柜,你这鼻子要是闻不出来,不如趁早换个营生,去城门口卖炊饼好了,也省得坑人。”
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,周围几个正在看药的散修都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窃笑声。
王掌柜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,却又不敢发作,只能陪着笑脸:“是,是,是小的眼拙,眼拙了……”
他心里叫苦不迭。这青风城谁不知道,回春堂背后是林家撑腰,寻常散修他根本不放在眼里。可眼前这位,却是炼丹宗的内门弟子!炼丹宗是什么地方?那是整个东域都无人敢惹的庞然大物。别说他一个小小药铺的掌柜,就是林家家主见了,也得客客气气地尊称一声“仙子”。
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,宰只肥羊都能撞上这尊大佛?
苏清浅站在一旁,默默地看着这一切。她心中五味杂陈,既有被人解围的感激,又有对自己无能的痛恨,更多的,则是对洛瑶这个人的深深忌惮。
这个少女,到底想做什么?
洛瑶似乎玩够了,她将三叶灵草轻轻放回柜台,目光转向王掌柜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,笑意敛去,只剩下清冷:“这株灵草,是炼制‘聚气丹’不可或缺的主药。一炉聚气丹,若能成丹三枚,每一枚在坊市上都能卖到十块下品灵石。而这样一株品相完好的三叶灵草,足以让成丹率提高一成。”
她伸出一根手指,在沾满药沫的柜台上,轻轻敲了敲。
“咚。”
声音不大,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王掌柜心上。
“我给你算算账,”洛瑶慢条斯理地说,“市价二十块下品灵石,是给不懂行的人。卖给炼丹师,至少是二十五块。你倒好,张口就是十块,心比你这回春堂的牌匾还黑。”
王掌柜再也站不住了,双腿一软,几乎要瘫坐在地。他知道,对方已经把他的底裤都扒干净了。在真正的行家面前,他那些伎俩,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滑稽表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