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墟春祭日,阿芽的声音通过传声棚,响彻四界八荒。
她的声音清亮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:“今日,我宣布,归墟将举行‘初代作业焚典’!”
万籁俱寂,连风都仿佛停下了脚步。
初代作业,是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的集体记忆。
那是天幕律条刚刚降临时,人们用最简陋的沙草纸,一笔一划抄录下来的求生指南。
每一张拓本,每一卷残篇,都浸透着从蒙昧走向秩序的血与汗。
焚典?焚烧这一切?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,如同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。
“阿芽大人,万万不可!”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冲出人群,声音颤抖,“那是咱们的路啊!是我们一步步摸索着,从天幕的阴影下走出来的路!烧了它,不就是忘了根吗?”
他的话激起了千层浪,附和声此起彼伏。
质疑、不解、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。
这些律条,曾是他们唯一的救赎,是黑暗中唯一的火光。
阿芽静静地站在小学堂前的空地上,目光扫过每一张激动或困惑的脸。
她没有辩解,也没有动怒,只是平静地提出了一个问题,一个简单到让所有人哑口无言的问题:
“现在走路,还用低着头,一步一步照着过去的脚印走吗?”
整个归墟,乃至通过传声棚聆听着这一切的四界,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是啊,他们已经能抬头挺胸地走路了。
他们学会了思考,学会了辩论,学会了在旧的律条上,书写出更适合自己的新规。
那些“初代作业”,早已从救命的经典,变成了禁锢思想的枷锁。
当晚,夜幕如墨。
阿芽亲自在小学堂前堆起了半人高的柴垛。
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,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用兽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本子。
那是她的第一本作业,纸张已经泛黄发脆,上面的字迹稚嫩却又无比工整。
在万众瞩目之下,她将这个沙纸作业本,轻轻地,放入了柴垛中央。
她划燃火石,一簇微弱的火苗跳跃而出。
火焰触碰到沙纸的刹那——
不是一声巨响,而是一阵源自大地深处、无声的战栗!
这股震动,沿着地脉,以归墟为中心,瞬间传遍了整个世界!
南岭,深入地底数千丈的矿井最深处,守护着最后一丝地火的岩壁上,一株林玄草的母株猛然绽放出幽白的光华。
西陵,埋葬着万千古琴的琴冢之内,缠绕在焦尾古琴琴弦上的母株,无风自动,花苞层层舒展。
东荒,刚刚开垦出的万里良田田埂上,一株沐浴着月光的母株,抖落了叶片的尘土,盛开了。
北漠,早已被风沙侵蚀得看不清字迹的戍边石碑旁,一株在极寒中顽强生长的母株,顶着烈风,吐露出洁白的花蕊。
一处,十处,百处……九百二十七处,遍布世界各个角落的林玄草母株,在同一瞬间,同步开花!
紧接着,铺天盖地的白色絮花从这些母株上飘散而出,如同一场宣告旧时代终结的鹅毛大雪,扶摇直上,飘向无垠的苍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