刹那间，一股排山倒海的痛楚与绝望淹没了他！
那是被无尽锁链贯穿神魂，被天地法则剥离存在的极致痛苦，时间在那片记忆的废墟里失去了意义，每一秒都如千年般漫长。
那是他被封印在规则核心时的记忆。
赤罗猛地收回神识，脸色苍白，冷汗涔涔。
他这才明白，那张淡漠的面孔下，究竟压抑着何等恐怖的过往。
犹豫再三，他终究没有将这次探查的结果上报。
第二天清晨，崖边多了一壶无人认领的浊酒。
“你也疼过，”赤罗远远地看着那个身影，心中默念，“那就别再装作自己从没疼过。”
真正的熔炉，在铁匠铁头的工坊里。
这个壮硕如山的汉子，对这个“天外来客”没有丝毫敬畏，直接将一把铁钳扔到他脚下：“想在归墟待下去，就得干活。先从添柴开始。”
火焰，是混乱与无序的极致体现，是“规则”天生的敌人。
当白衣林玄第一次靠近那熊熊燃烧的熔炉时，他的身体本能地战栗、后退。
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。
“你怕火？”铁头粗犷的嗓音里满是嘲讽，“可这人间烟火，哪有不烫手的道理！”
他没有反驳。
从那天起，他每日的工作就是与火焰为伴。
从最初的僵硬躲闪，到后来能够平静地控制火候，他用了整整九天。
第十日，炉火正旺，铁头正准备测试新一批矿石的熔点，白衣林博却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的举动。
他缓缓地，将自己的手伸向了炉心。
没有动用任何残存的力量，就是一只凡人的血肉之手。
“滋啦——”
皮肉灼烧的声音刺耳无比，焦糊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、开裂，剧痛让他浑身颤抖，但他没有退缩，眼神死死地盯着那赤红的火焰，仿佛要将那份灼痛彻底烙印进自己的生命。
“够了！”铁头一把将他拽了回来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只几乎废掉的手，最终化为一声闷哼，点了点头：“这只手，现在能碰律钉了。”
真正的考验，突如其来。
那夜，暴雨如注，东荒的堤坝突然传来告急的钟声！
洪水如脱缰的野兽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。
归墟上下，无论男女老少，尽数冲向了堤坝。
“快！堵住缺口！”
人们扛着沙袋，在泥泞和洪流中艰难跋涉。
白衣林玄也夹在人群中，他学着别人的样子，扛起一个远超他体力极限的沙袋，踉踉跄跄地冲向缺口。
一个滔天巨浪扑来，他瘦削的身体瞬间被卷入冰冷刺骨的洪流之中。
就在他即将被吞噬的瞬间，一道身影快如闪电，破开水浪，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。
是林玄。
“你疯了！”脱险之后，林玄一把将他摔在地上，双目赤红地怒斥，“你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凡人吗？你不是不死不灭之身了！”
白衣林玄呛出几口泥水，剧烈地喘息着，脸上没有恐惧，反而露出了一丝奇异的、近乎解脱的微笑。
他摇了摇头，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：“我记得……我记得自己会死。”
“但我想试试，”他抬起头，迎着林玄愤怒的目光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，“拼尽全力去救人……这一次，能不能赢。”
林玄浑身一震，所有怒火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浇灭，只剩下无尽的错愕。
就在这时，天穹之上，那道狰狞的裂隙深处，忽然逸散出一道极其微弱、却无比纯净的虹光。
它穿透厚重的乌云与暴雨，精准地映照在归墟入口那块古老的石碑之上。
石碑上，原本模糊的古老碑文，竟在虹光的照耀下自行流转、重组，最终，一行崭新的小字，散发着温润的光芒，清晰地浮现出来：
问者归来。
那束光，那行字，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，劈开了归墟平静的天空，也劈开了每个人心中的犹疑。
一道关乎他，也关乎归墟未来的最终审问，已然避无可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