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,启动了“回炉重造”的程序。
熊熊炉火吞噬他身躯的瞬间,他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咆哮:
“都给老子记住啊——以后谁他娘的再敢说老百姓不懂规矩,你就指着天上问他:当年是谁把那狗屁神庙给炸了?!”
轰隆!
炉体承受不住这股意志与烈焰的融合,悍然爆裂!
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被铁头命名为“民愤之焰”的赤红色火星,如一场流星雨般扩散至整个南岭九百废矿。
每一处火星落地,都有一座新的灰碑拔地而起,自发而成,沉默而坚定。
东荒竹林,小豆子闭着眼,安静地躺在一片青翠之中。
万籁俱寂,他的听觉在之前的战斗中,已被神音彻底焚毁。
然而,他的嘴角却扬起了满足的笑意。
因为,他“听见”了。
他“听见”了遥远的妖域,那些被神力操控的傀儡,身上的丝线一根根崩断,它们茫然地转动着木制的头颅,最终蹒跚地、坚定地,走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妖域深处的灰碑。
他甚至“听见”了魔帝宫的废墟之下,几个苟延残喘的余孽,在阴暗的巷道里点燃了一炷断掉的残香,对着虚空低语:“也许……我们也能换一种活法。”
风吹过竹林,沙沙作响。
小豆子轻声呢喃,像是在说一个等待了千年的答案:“这一局,原来赢在……没人想当神。”
归墟庙前,那席卷一切的风暴渐渐平息。
风中,不再是毁灭的能量,而是带来了无数草种,如一场绿色的雨,洒向这片见证了神明黄昏的土地。
林玄没有归来。
天地间一片寂静,仿佛在等待一个新的裁决。
许久,一道纯粹的金色火焰自九天之上缓缓垂落,它没有神威,没有杀意,只有一种温暖而坚韧的意志。
金焰没有寻找任何人,而是径直飞向庙前空地,那里,一座崭新的律碑正在由万民的意念汇聚而成。
金焰围绕着新生的律碑缠绕了整整三周,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,随后悄然散去,化作点点光斑,融入了每一颗草种之中。
当金焰彻底消散,律碑之上,一行行全新的律条终于彻底凝实。
那字迹非刀刻,非笔写,更非神力所化,凑近看去,竟是由千千万万个大小不一、深浅各异的掌印共同按压而成。
“自此以后,凡心即律,群意为天。”
“若有再言‘天命不可违’者——”
“请先问问,人间答不答应。”
这律条出现的刹那,虚空最深处,那只窥视了万古、冰冷无情的独眼,其中的光芒剧烈地挣扎了数息,最终,彻底熄灭。
旧的天,死了。
不知多少岁月之后,在某个不知名的山野间,一个总角孩童蹦蹦跳跳地跑着,从地上拾起一株随风飘来的、叶片边缘带着淡淡金色的野草。
他献宝似的跑到母亲面前,仰着脸问:“娘,这花叫啥名字呀?”
妇人正在浆洗衣物,她抬起头,阳光落在她满是笑意的脸上。
她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头,笑着回答:
“它叫不服。”
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将那株“不服”小心地别在了衣襟上。
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,新的纪元在万物复苏中缓缓开启。
归墟的风,似乎从未停歇,反而愈发急促,吹拂着庙前那座由万民掌印凝结而成的律碑。
碑石依旧静静伫立,亘古不变。
但在那无数掌印的最深处,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,正随着风的节奏,悄然苏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