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在神台的角落里,却摆着一块被人为打磨过的残破石碑,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——林玄。
石碑前,还残留着几根燃尽的香头,显然是附近村民偷偷供奉的。
这里,便是那三百二十七处信仰光点中的一个。
林玄盘坐于碑前,心神沉入其中,将这股微弱但纯净的信力作为引子,散入广袤的地脉之中,开始悄然反向追溯。
他要找出,那无处不在的“断信阵”,其根源究竟在何处。
信力如水,顺着地脉网络流淌,很快,一幕幕景象在他神念中浮现。
他“看”到,自己的香火在汇聚的过程中,总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,分流向一些隐藏在深山古刹、或是繁华城池中的神秘庙宇。
这些庙宇供奉的,并非任何世人熟知的神明,而是一尊尊没有面容、没有名讳的“无名神龛”。
而在那神龛之内,正藏着一颗颗如同种子般、不断搏动的黑色肉瘤。
那是天道余念寄生的“命脉丝孢子”!
它们就像是附着在信仰管道上的毒瘤,通过香火的反向流动,疯狂地抽取着本该属于林玄的信仰之力,甚至反向污染信徒的心智,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,将信仰转向那虚无的“天道”。
看清这一切的瞬间,林玄眼中寒光一闪,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。
“吃我的香,还想在我身上长瘤?真是……不知死活!”
他缓缓抬起右手,并指如刀,指尖萦绕着一缕锋锐无匹的金色神光。
没有丝毫犹豫,他以指为刀,在那块刻着他名字的残碑上,重重划下了一道全新的律纹!
那是一道属于他林玄的“律”,一道截断万法的“律”!
“我在此立律——凡供我名者,香火不入邪庙!”
声音不大,却仿佛是天地初开的第一道法则之音。
刹那间,诸天万界,那三百二十七处或明或暗的“林玄”碑文、牌位、乃至石刻,无论形态如何,在同一时刻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!
金光化作利刃,顺着信仰的流向逆斩而上!
遍布各界的“无名神龛”内,那些贪婪吸食着香火的“命脉丝孢子”仿佛遇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克星,瞬间停止了搏动。
紧接着,在一阵无声的尖啸中,尽数爆裂开来!
噗!噗!噗!
一蓬蓬腥臭的黑血从那些古老或隐秘的庙宇中溅射而出,染黑了庙墙,惊得附近的生灵四散奔逃。
一场针对林玄的阴谋,被他以最霸道、最直接的方式,从根源上彻底斩断!
而遥远的归墟之地,那座隔绝了天道法相的破旧庙宇,紧闭的木门忽然“吱呀”一声,自行开启了一道微小的缝隙。
一缕纯粹凝练的金色烟气,从门缝中悠然飘出,不理会门外那依旧狂暴的虚空乱流,也不屑于走那早已被天道锁死的天门,而是径直冲向天际,仿佛一个无声的宣告,一个轻蔑的挑衅。
老子不走你的门,我自己就能开路。
天穹之上,那翻涌的黑雾似乎因这缕金烟的出现而凝滞了一瞬,冰冷的意志中流露出一丝错愕与暴怒。
然而,就在这天人对峙的紧张时刻,归墟外围那片静谧的竹林深处,夜色正浓。
竹影摇曳,万籁俱寂,仿佛世间的一切纷争都与此地无关。
一个名叫小豆子的少年弟子,正蜷缩在用竹叶铺成的简易床铺上熟睡。
他是被苏青竹从山下捡回来的孤儿,心性单纯,灵觉却异常敏锐。
突然,熟睡中的小豆子猛地蜷缩起身体,眉头紧锁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,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窟之中,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他“听”到了。
在那无边无际的、比黑暗更深沉的寂静之中,有一种东西苏醒了。
它不是任何形式的低语,更不是咆哮或嘶吼。
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“存在”,一种比山岳更沉重、比深渊更古老的意志,正从归墟的最底层,缓缓地……睁开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