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魔帝宫最残酷的刑罚——“剥皮去纹”,受此刑者,生不如死,是对魔族战士最大的侮辱。
人群角落里,双眼蒙着白布的雾娘,鼻子微微抽动,她那盲了的眼睛仿佛能洞穿虚妄,忽然,她转向身边的雷哑子,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颤抖着说:“我闻到了……无数条纠缠的命运之线,在此地交汇。此人,非正非邪,非神非魔,但他身上……却缠绕着一丝破天之机。”
赤罗无视了周围数千道警惕的目光,径直踏前一步,手中沉重的断戟“锵”的一声点在地上,碎石飞溅。
他死死盯着祭坛上的林玄,声音如同破锣:“林玄!我,赤罗,率三千无纹之魔前来投靠!”
他顿了顿,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恨意与疯狂:“但我们并非前来归顺!我等只想借你这块能够净化魔气的宝地,借你这能够对抗魔帝的力量,有朝一日,掀了那座高高在上、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帝宫!”
此言一出,全场哗然。鸣铁卫与猎户们瞬间握紧了武器,如临大敌。
雷哑子更是横戟拦在前方,厉声喝道:“魔族之言,狡诈无比,焉能轻信?谁知你是不是魔帝派来的奸细!”
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和内部的质疑,林玄却异常平静。
他沉默了片刻,仿佛在权衡,又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。
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面古朴的青铜罗盘,罗盘上刻满了无人能识的玄奥纹路。
他低声对所有人说道:“信我者,当见真章。”
话音落下,他将三件看似毫不相干的物品,依次放在了罗盘之上。
第一件,是他在黑渊塔最底层,从一具仙人枯骨旁找到的“断剑残纹”,上面残留着一丝凌厉无匹的剑仙界气息。
第二件,是苏青竹旧日所赠,那柄代表着另一个世界武侠巅峰的“武侠断剑”,这是他兄弟林刀的信物。
第三件,则是魔法界的挚友林恩在离去时,留给他的半块“火系法印”碎片。
当三件来自不同世界的物品同时触碰到青铜罗盘的瞬间,异变再生!
嗡——!
青铜罗盘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轰鸣,剧烈震颤起来。
罗盘上的金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,化作无数条金色的游龙,冲天而起,竟在半空中交织缠绕,构建出三道玄奥莫测、相互辉映的星轨!
“三界共鸣阵”!
刹那间,风云变色,天地震动!
祭坛上空,虚空如水波般荡漾开来,三道顶天立地的虚影,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下,缓缓浮现。
一道虚影,黑衣如墨,踏风而立,手中虽无刀,刀意却已斩破苍穹,霸道绝伦,正是林刀之影!
最后一道虚影,法袍猎猎,手持权杖,杖顶烈焰燃烧,仿佛要焚尽世间万物,威严浩瀚,正是林恩之形!
三道分属于仙、武、法三个不同世界的至强虚影,竟在林玄的身后并肩而立,他们的气息跨越了世界的壁垒,完美地共鸣、融合,形成一股前所未有的,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!
这一刻,所有质疑、所有猜忌、所有犹豫,都烟消云散。
祭坛之下,数万民众,无论是猎户、卫兵,还是奴隶、散修,全都控制不住地双膝发软,满怀着最原始的崇敬与狂热,跪伏在地。
“万界盟!万界盟!万界盟!”
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,随即,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汇聚成一道洪流,直冲云霄,震得群山回响!
赤罗呆呆地望着那三道神明般的虚影,又看了看站在虚影之前,身形虽显单薄,气势却已然凌驾于三界之上的林玄。
他眼中的疯狂与恨意,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震撼与敬畏所取代。
“轰!”
他双膝轰然跪地,手中的断戟深深插入泥土之中,仰天发出一声压抑了无尽岁月,充满了痛苦与解脱的长啸。
“此非仙,非魔,乃万界之主!从今日起,我赤罗与麾下三千兄弟,不拜魔帝,不敬鬼神,只认万界之约!”
雾娘伸出颤抖的手,轻轻抚摸着赤罗插在地上的断戟,低声呢喃,仿佛在对命运诉说:“命运的丝线……终于被强行扭转,指向了东方。”
林玄缓缓收起罗盘,天地的异象随之散去。
他没有去看跪伏的众人,也没有理会宣誓效忠的赤罗,而是抬起头,目光穿越千山万水,望向了极东之地,那座高耸入云的玄门山脉。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冰冷的锋芒。
“你们曾视我如草芥,随意践踏,随意驱逐……可惜,这天下,从今天起,已经不再由你们说了算。”
遥远到视线无法触及的山巅之上,一位仙风道骨的白眉老道,正静静地注视着灵植村发生的一切。
他悠悠一叹,缓缓转身,宽大的袖袍中,一张符纸悄然飘落,随风化为飞灰。
符纸上,只有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。
乱世将起。
祭坛上的狂热渐渐平息,但一种崭新的秩序与希望,却如破土的灵芽般,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扎下了根。
仪式已经结束,神迹也已落幕,但那三道贯穿天地的虚影,那一声声“万界盟”的呐喊,已经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。
一个属于被遗忘者们的时代,在今日,于此地,悄然拉开了序幕。
所有人都明白,这仅仅是一个开始,宏伟的宣告之后,将是无比艰巨的缔造。
真正的考验,从太阳下山之后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