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双目紧闭，面无血色，但嘴角却挂着一抹无比诡异的微笑，仿佛正沉浸在什么极致的美梦之中。
“青竹！”林玄嘶声轻唤，声音因急切而沙哑。
莲台上的苏青竹毫无反应。
林玄心急如焚，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骨钉，正是蛊娘子在分别时所赠的“破心钉”。
按照蛊娘子的说法，此钉可破一切心神控制之蛊。
他正欲飞身而起，将此钉刺入苏青竹的心口，强行唤醒她的神智。
可就在他即将动身的刹那，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背后毫无征兆地升起！
林玄猛地回头，只见不知何时，影魇那尊庞大的虚影已经降临在殿顶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，嘴角带着猫戏老鼠般的冷笑：“你来得正好。本座还怕你不来呢。”
他缓缓抬手，指向苏青竹，声音中充满了得意与残忍：“看到了吗？她已经饮下了本座亲手调制的‘归心露’，从神魂到肉身，都已心属我魔宫。你若想救她，可以，你猜……她醒来后，会先杀谁？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血莲之上的苏青竹猛地睁开了双眼！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？
曾经的温柔与灵动荡然无存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两团燃烧的、猩红如血的火焰，充满了暴戾与杀戮的欲望！
“杀……”她口中无意识地吐出一个字。
下一秒，她竟被锁链吊在半空中，对着林玄的方向，一掌隔空拍出！
一股精纯而狂暴的灵力如山洪海啸般席卷而来！
这股力量，竟比苏青竹全盛时期还要强上三分！
林玄瞳孔骤缩，仓促间翻身后撤。
尽管他反应极快，但左肩依旧被掌风的边缘扫中。
“刺啦”一声，灰袍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，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。
林玄重重撞在殿后的墙壁上，喉头一甜，一口鲜血喷出。
识海中那裂纹般的剧痛再次爆发，让他眼前阵阵发黑，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。
绝境。
彻彻底底的绝境。
然而，退至墙角的林玄，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猩红眼眸，看着她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，他却忽然笑了。
笑得有些凄凉，也有些释然。
他想起了武侠世界的“林刀”，在临终前悟出的最后一刀。
那位一生为刀痴狂的自己，曾对他说：“刀法练到极致，是无招。因为心已空，万物皆可为刀，亦可不为刀。”
心已空……
林玄不再去抵抗那撕裂神魂的幻痛，反而像是疯了一般，主动敞开自己的记忆，任由那些最珍贵的画面在剧痛中浮现、撕裂。
幼时，他被开水烫伤了手，苏青竹一边掉眼泪一边笨拙地为他包扎。
药堂的屋檐下，雨夜微凉，她捧着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，眉眼弯弯地说：“林郎，不管别人怎么说，我信你。”
一幕幕，一帧帧，那些温暖的过往，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刀子，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，也割开了那层“归心露”所制造的完美迷障。
他咳着血，低声自语，像是在问自己，也像是在问苍天：“若她真心叛我，为何……我的心会比识海更痛？”
答案，已经有了。
林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，他猛然举起手中的破心钉，却不是对向苏青竹，而是毫不犹豫地、狠狠刺向了自己的心口！
骨钉入肉，直没半寸！
剧痛传来，林玄却长啸一声，以自身精血为引，逆向激发了钉中那早已潜伏的蛊毒！
这，才是蛊娘子留下的最后一道布置，也是最狠的一道！
“记住，破心钉，不为破她的心，而是为了……破那个控她之人的心！”
殷红的精血顺着破心钉，化作一道诡异的血线，不受控制地被那根连接着两人的黑锁吸去，再通过锁链，疯狂地涌入苏青竹的体内！
一瞬间，血莲上的苏青竹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，嘴角溢出一缕黑血，眼中那片猩红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，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痛苦的挣扎。
“嗯！”
殿顶之上，一直看戏的影魇突然发出一声闷哼，他心口处那根连接锁链的虚影剧烈颤动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：“混账！你竟敢以自身精血为引，反噬本座的心控之术！”
林玄一把拔出胸口的破心钉，踉跄着站直了身体。
此刻的他，灰袍尽被鲜血染透，状若厉鬼，但他却用那枚沾满自己心头血的钉子，遥遥指向影魇，声音沙哑却如钢铁般坚定：“你说她已归顺……可你看看，她的眼角，流下的泪，究竟是为谁而落！”
众人看去，果然，苏青竹那双猩红的眸子深处，两行清泪正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她颤抖着抬起手，似乎想要触摸林玄的方向，却又被漆黑的锁链死死地强行拉回，发出痛苦的呜咽。
影魇的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，杀意沸腾。
林玄却不再看他，而是缓缓抬起头，望向殿顶那盏已经黯淡了大半的心魇灯，以及灯后那隐隐浮现的、整个大阵的核心符文。
他低声呢喃，仿佛在阐述一个真理：“灯不灭，则阵不破……但若点灯之人死了，阵，也就破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他缓缓地，将那枚锋利无比、尚在滴血的破心钉，对准了自己的眉心。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之中，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影魇心头的重锤。
“影魇，你敢不敢赌？”
“我若自尽于此，我体内承载的万界之力失去宿主，瞬间反噬，第一个被冲垮的，就是与我神魂有过连接的你。到那时，你必神魂俱焚，万劫不复。”
“你，敢赌吗？”
影魇那双俯瞰众生的魔瞳，在这一刻，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。
他，竟然不敢确定。
他不敢确定这个已经一无所有、状若疯魔的家伙，是不是真的会做出这种同归于尽的疯狂举动！
而就在黑渊塔之外，一直盘膝而坐的雷哑子猛然抬头，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中，倒映出惊骇欲绝的景象。
只见黑渊塔的第七层，一道凄厉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，撕裂了笼罩的魔气，仿佛有一个人，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与神魂，去点燃一盏本不该被点亮的……希望之灯。
大殿之内，空气凝固到了极点，那枚破心钉的尖端，已经触碰到了林玄的眉心皮肤，一滴新的血珠，顺着钉身，缓缓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