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还想去北俱卢洲,那里剑修最多,我想去看看他们的剑,还有中土神洲也是要去的,去那座穗山看了一看,说不得还能见一见文圣前辈,听陈平安说,他送李宝瓶去大隋时,见过文圣前辈一次……”
齐静春笑着听着林照的话,可耳边声音却渐渐变得高远、模糊。
在他眼中,林照的身影已然淡淡暗去,周围的身影发生光怪陆离的变化,一切景象变得扭曲,仿佛是一幅幅画面被快速翻过。
齐静春静静看着这些画面。
其中似乎有高大的废墟、有剑、有晦明难辨的天光,以及……有一道温和的目光投了过来。
他正要与那道目光对视,却只觉周围支离破碎,视觉坍塌。
一切景象再次回到了这间梳水国的一间客栈中。
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:
“……还有那位阿良前辈,也未曾一见。”
齐静春收回目光,缓缓一笑,低下头望向少年。
他的身子愈发虚幻,却是笑道:
“一年未曾下棋了,不如今天再次下一盘?”
林照闻言微微一怔,抬眼看向齐静春那近乎透明的身影,略一沉吟,终究是点了点头,应道:“好。”
他心念一动,直接从方寸物中取出一张棋盘,以及两盒黑白棋子。
林照将棋盘置于房中那张紫檀木茶几上,黑白棋盒分放两侧。
他正要请齐静春入座,却见齐静春微笑着摆了摆手,身影依旧飘忽地立于窗前,并未移动。
随即,一道温和而清晰的声音,在他耳边中响起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:
“你来替我落子吧,我执白子,先行。”
林照压下心中泛起的一丝复杂情绪,缓缓颔首,在棋盘一侧坐下,将白子棋盒拿到自己手边。
“十七之十六,小目。”
齐静春的声音再次响起,指明了第一手落子的位置。
林照依言,从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,将其落在棋盘右上角星位下方的“十七之十六”位置。
落子声清脆。
林照目光扫过棋盘,片刻后,他拈起一枚黑子,沉吟少许,落在了己方右下角小目的位置。
然而,一子落定后,心湖中却未再等来新的指示。
林照不禁抬起头。
只见窗前,齐静春的身影已经淡得如同一个透明的影子,脸上那抹笑容却愈发清晰、温煦。
那道青衫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,彻底消散在空气中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与此同时,窗外檐下那串铜质风铃,最后轻微地晃动了一下,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的清响,随后彻底静止不动。
房间内,恢复了之前的寂静。
万籁俱寂。
林照拈着那枚棋子的手,悬在半空,良久未动。
最终,他缓缓将棋子轻轻放回棋盒之内,并未去扰动那盘仅仅开了头的残局,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。
……
翌日,清晨。
天光未大亮,浣花城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霭之中。
林照早早醒来,经过一夜调息,神清气爽,收拾好了行装。
下楼结清房钱,伙计早已将喂饱饮足的黑驴牵到客栈门前。
林照翻身上驴,问明了剑水山庄的大致方向,便驱驴向着城西行去。
剑水山庄在梳水国武林中声名赫赫,并不难打听。
林照昨日便已得知一些关于剑水山庄的信息。
剑水山庄老庄主宋雨烧乃当今梳水国武林泰斗,四位剑道宗师之一,当今山主宋凤山乃是一位三十余岁便突破至五境武夫的“天才”。
在这般小国,这等破境速度着实不错,且对于普通人来说,所谓天下武夫争夺的“最强”之称,反而少有耳闻。
剑水山庄位于浣花城西面约数百里外的一处山水秀丽之地。
近几日,剑水山庄似乎正要举办一场武林大会,广邀四方豪杰,引得不少江湖人士正赶往那里。
这倒省了林照不少事。
出了浣花城西门,官道依旧平坦,但行人车马明显少了许多,更多的是携刀佩剑的武夫,三五成群,或骑马或步行,大多朝着同一个方向赶路,显然都是前往剑水山庄赴会的。
林照骑着黑驴,混在人群中,并不起眼。
白铄缩小了体型,如一道金纹缠绕在林照手腕上,偶尔探出小脑袋,好奇地打量着沿途人影。
林照也不着急,任由黑驴不紧不慢地走着,一边赶路,一边默默运转功法,继续温养经脉,恢复灵气。
山道汇聚,山庄将近。
路旁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界碑,上面用朱漆镌刻着三个苍劲的大字——“剑水径”。
山道两旁古木参天,遮天蔽日,顿时清凉了不少。
越是往前,人流越是密集,三教九流的人物皆有,有独自策马的孤傲剑客,有前呼后拥的世家子弟,有结伴而行的帮派人士,甚至还有些僧道打扮的人物。
白铄似乎对这般热闹景象颇感兴趣,手腕上的金纹微微扭动。
林照轻轻拍了拍它,示意它安分些。
黑驴不紧不慢地跟在人流中,让着那些急匆匆赶路的骑马者。
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,前方山势豁然开朗,出现一片开阔的山谷。
谷中依山傍水,建有大片的建筑群,青瓦白墙,飞檐翘角,远远望去,气象不凡。
一条清澈的山溪如同玉带般从山庄旁蜿蜒流过。
山庄正门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石牌坊,上书“剑水山庄”四个鎏金大字。
牌坊前的空地上,此刻已是人头攒动,车马拥堵。
前来赴会的江湖客们在此下马的下马,停车的停车,然后由知客弟子引导着,验看请柬或通报姓名来历,有序进入山庄。
林照骑着黑驴来到近前,并未急着上前,而是停在稍远处一棵大树下观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