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眼睛没有瞳孔,全是浑浊的眼白,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恶毒和冰冷。
她像一只巨大的壁虎,四肢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反关节弯曲着,紧紧扒在引擎盖上。最恐怖的是她的姿势,整个身体几乎是贴伏在车壳上,脖子却扭了近一百八十度,让那张可怖的脸正对着驾驶室。
小丽也看到了,她身体猛地一抽,两眼一翻,直接晕死过去。
我倒是希望我也能晕过去,可极度的恐惧让我异常清醒,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。
那女鬼……或者说那东西,开始动了。
她维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,用那只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我,一只手却缓缓地、僵硬地抬了起来。那只手干瘦得像鸡爪子,指甲又长又黑,慢慢地伸向前挡风玻璃。
我眼睁睁看着那根黑色的指甲,抵住了玻璃。
然后,它开始用指甲,在玻璃上划。
没有声音。一点刮擦玻璃的刺耳声都没有。但那坚硬的挡风玻璃上,却随着她指甲的移动,出现了一道道清晰的、深深的白色划痕。
她不是在胡乱划。她在写字。
一笔,一划,动作缓慢而坚定,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。
我屏住呼吸,瞳孔缩成了针尖,死死盯着玻璃。
第一个字出来了,是个歪歪扭扭的“通”。
我浑身冰凉。
第二个字,“通”。
第三个字,“都”。
第四个字,“要”。
“通”、“通”、“都”、“要”……
连起来是——“通通都要”。
这他妈是什么?!临死前的嘲讽吗?!我脑子里一片混乱,恐惧和一种荒诞的愤怒交织在一起。
那女鬼的手指停了一下,那只浑浊的眼白似乎转动了一下,像是在欣赏我恐惧的表情。然后,她继续划。
第五个字,“留”。
第六个字,“下”。
“通通都要留下”。
写完这六个字,她停住了。那只抬起的手,缓缓放了下去,重新扒回引擎盖上。她就那么趴着,用那只可怕的独眼,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,仿佛在等待我的反应,或者……只是在等待。
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,手脚冰冷麻木。留下?留下什么?留下我们的命吗?
我猛地想到,不能坐以待毙!我颤抖着手,试图去拧钥匙点火。只要车子能发动,也许能冲出去!
可是,钥匙拧动了,启动机只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“咔咔”声,仪表盘上的灯瞬间全部熄灭。电瓶没电了?怎么可能?!刚才还好好的!
彻底的绝望像冰水一样从头浇到脚。我们被困死了。在这诡异的服务区,被这群不知是鬼是怪的东西包围着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那女鬼就趴在引擎盖上,像附骨之疽。周围那些飘着的“人影”也依旧沉默地围着。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怀里昏迷的小丽,以及这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不知过了多久,可能是几小时,东方的天际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。
就在那第一缕天光即将刺破黑暗的刹那,我清楚地看到,引擎盖上那个女鬼,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,露出一个无法形容的、充满恶意的诡异笑容。
然后,她的身影,连同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“人影”,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,瞬间变淡、透明,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就好像,他们从未出现过。
只有前挡风玻璃上那六个深深的划痕——“通通都要留下”,以及车窗玻璃上残留的几丝干涸血渍和碎肉,证明着昨晚经历的一切不是噩梦。
天,彻底亮了。服务区恢复了白天的模样,偶尔有早行的车辆驶入,响起正常的喇叭声和引擎声。阳光照在玻璃的划痕上,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我瘫在驾驶座上,像刚从水里捞出来,浑身被冷汗浸透,虚脱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。小丽悠悠转醒,看到外面的阳光和正常的世界,愣了几秒,然后趴在我怀里放声大哭,哭得撕心裂肺。
我们没有报警,怎么说?说在服务区遇到鬼了,鬼还在车上写了字?谁会信?只会被当成疯子。
我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,用湿巾拼命擦拭玻璃上的血渍和划痕。奇怪的是,那些血渍一擦就掉,但那六个字的划痕,却像刻在玻璃内部一样,怎么也擦不掉,深深地烙印在那里。
最后,我试着再次点火。这次,车子一下就发动了,引擎运转平稳,仿佛昨晚的电瓶亏电只是我的错觉。
我们像逃命一样,疯狂地驶离了这个噩梦般的服务区,一路都不敢回头。
后来,我偷偷把前挡风玻璃整个换掉了。那六个字,我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仅仅只是鬼怪吓人的恶作剧吗?
偶尔,我还会在网上看到有关那个偏僻服务区的零星传闻。有人说深夜路过那里,看到空地上有很多模糊的白影;有人说车子无故熄火,听到车顶有奇怪的敲击声;还有更离谱的,说看到一辆没人开的破旧大巴缓缓驶入,又凭空消失。
真真假假,没人说得清。
但我知道,那天晚上,我和小丽是真的从某个东西的包围里,侥幸捡回了一条命。而那个不起眼的服务区,也成了无数都市怪谈中,又一个阴森恐怖的注脚。
那条偏僻公路上的服务区,从此在跑夜路的司机口中,多了个不能说的秘密。没人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,只知道,夜深时,最好别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