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国从死的时候,整个村子静得能听见狗喘气的声音。
他那身子被从胸口到肚脐整整齐齐地剖开了,内脏摆放得像个仪式,可五脏六腑一样没少。
两天后,张婶子也这么死了,同样的手法,同样的整齐。村里人不敢大声说话,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。
“日他先人,这龟儿子凶手到底要搞啥子嘛?”村长赵大山一巴掌拍在村委会那张破木桌上,桌上的搪瓷缸子跳了起来。
那是今年七月中旬的事,天气热得能把人烤出油来。村子里没人敢单独出门,天还没黑透家家户户就锁紧了门窗。我家隔壁的张老三甚至买了三条大狼狗拴在院子里,说是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。
第二个遇害的张婶子是在自家菜园子里被发现的,她男人和儿子儿媳都到外面打工去了。那天早上邻居闻见一股腥味,才发觉不对劲。
等她侄子翻墙进去,看见菜地中央摆着个人形,内脏被掏出来整整齐齐放在一旁,像是刚洗过一样干净。
“绝对不是人干的。”我爹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,眉头皱成了疙瘩,“哪个人能剖得这么整齐?连一点血都没溅到外面。”
村里人开始传言,说是满清时期,被冤枉开膛处死的张屠户化成厉鬼回来了。老人们听过,那张屠户生前是个左撇子,而两个死者身上的伤口都是从左向右切的。
“放屁!”赵村长骂道,“那张屠户死的时候我祖爷爷都十几岁了,他说是个右撇子!”
但恐慌就像夏天的野草,一旦生根就疯长。没人晚上敢出门,连白天都要结伴而行。村里组织了个守夜队,十几个青壮年拿着棍棒和手电,一夜夜地在村里巡逻。
第三天晚上,守夜队的王老五说他看见了个影子,又高又瘦,飘忽忽的,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闪着寒光。一伙人追上去,那影子一晃就没了。
“快得不像个人。”王老五后来在村头小卖部门口吹牛,但脸色是白的,“我王老五活了四十年,没见过那么快的玩意儿。”
我媳妇小梅吓得晚上不敢睡觉,非要我搂着。半夜里一点动静她就尖叫,把我耳膜都快震破了。
“你个龟儿子,轻点声行不行?”我捂住她的嘴,“鬼没来,老子先被你吓死了。”
小梅缩在我怀里发抖:“要是你死了,我咋办嘛?”
“放心,我死了你就改嫁,让别的男人睡咱的床,打咱的娃,干你的逼。”我故意气她。
小梅猛地掐了我一把:“放你娘的屁!你要是死了,我天天给你坟头烧纸,烧得你在
我俩都不说话了,黑暗中只听见彼此的心跳。
村里开了三次会,最后决定按老法子试试。村里七八十岁的老人被请了出来,大家凑在一起,回忆各自知道的驱鬼法子。
“黑狗血管用。”李老汉说,“我爷爷那会儿闹黄皮子精,就是泼的黑狗血。”
“得用糯米,电视上都这么演。”年轻点的赵家老二插嘴,被老辈人瞪了回去。
“桃木剑,一定要雷劈过的桃木。”八十岁的周老太拄着拐杖说,“我娘家以前有闹过鬼,就是用桃木剑打散的。”
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最后凑出了个法子:黑狗血泼身,糯米撒圈,桃木剑刺心,现形的话,最后烧掉尸体。
问题来了,谁去干这玩命的活?
全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和赵家老二身上。我是因为祖上三代当过端公,算是有点“传承”;赵家老二是因为他去世的外婆当过灵媒。
“日你妈哟。”我心里骂了一句,嘴上却不敢说不。
赵老二倒是痛快,一拍胸脯:“干就干!老子早想会会这龟儿子了!”
我们准备了两天。村里有几条黑狗,舍不得杀,就每条黑狗抽点血,这些狗子似乎也知道为了驱邪,抽血的时候竟一声不吭,最后还找邻村抽了一些,凑了满满一桶血。
然后,各家出半袋糯米。周老太把她家那根传了三代的桃木拐杖贡献出来,我削成了把短剑的样子。
接下来就是等。老人们说,这种冤魂厉鬼一般会在月圆之夜出来,因为阴气最重。算算日子,三天后就是七月十五,中元节。
“鬼节出来抓鬼,咱们是不是脑子有坑?”我问赵老二。
赵老二咧嘴一笑:“怕啥子,大不了变成鬼,跟它打个痛快!”
我心里嘀咕,你变成鬼可能痛快,我要是变成鬼,小梅肯定改嫁,让别个男人日去了。
七月十五那天晚上,月亮又圆又亮,照得地上跟白天似的。我和赵老二,还有村里另外五个胆大的,躲在村口王国云家二楼,透过窗户盯着外面的村广场。
我们设了个局——用一只活羊做诱饵,拴在广场中央的旗杆下。羊脖子上抹了点血,血腥味随风飘散。
“你们说,这开膛鬼吃不吃羊?”王老五小声问。
没人回答。大家都屏着呼吸,眼睛死死盯着外面。
月亮慢慢升到头顶,已经是半夜了。广场上除了那只偶尔叫两声的羊,什么动静都没有。我眼皮开始打架,旁边的赵老二已经打起了呼噜。
就在这时,羊突然凄厉地叫起来,拼命挣扎。
所有人都一激灵醒了。赵老二猛地站起来,脑袋撞在窗框上,“咚”的一声。
“轻点!”我压低声音骂道。
广场上,一个影子正慢慢靠近那只羊。
那影子又高又瘦,走起路来轻飘飘的,确实不像正常人。它手里拿着个东西,在月光下闪着寒光。
我的心跳得跟打鼓似的,手心里全是汗。按照计划,等它进入糯米圈我们就冲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