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道那个小女孩的……鬼魂……附在了我的电脑里?
这个念头让我毛骨悚然。但我强迫自己冷静。鬼魂需要媒介,电脑是电子设备,这说不通。可如果不是鬼魂,又是什么?一种残留的……记忆?
我试着在网上搜索五年前的那起失踪案。报道很少,只有寥寥几句,说女孩叫妞妞,父母是外来务工人员,案子成了悬案。我找不到任何现场照片。
我的心跳越来越快。如果电脑里的东西是真的,那它可能记录了案件的真相!那个咀嚼声……我不敢细想。
就在这时,电脑风扇又突兀地响了起来,声音尖利。屏幕闪烁,亮度忽明忽暗。那个鼠标箭头,再次出现在屏幕中央,开始移动。
它慢悠悠地打开了一个绘图软件,新建了一个画布。然后,它选择了红色,开始画。
歪歪扭扭的线条,像一个幼稚儿童的笔触。它画了一个滑梯。然后,在滑梯
接着,它换成了黑色,在那一团红色旁边,画了一个简单的、方形的轮廓。像是一个……工具箱?或者一个小箱子?
鼠标停住了。然后,它移动到屏幕左上角,点开了“我的电脑”,找到了连接着的打印机图标。
它要打印!
打印机开始嗡嗡作响,进纸器滚动。一张白纸被吐了出来,上面是那个诡异的简笔画:滑梯,血迹,还有那个神秘的箱子。
我抓起还带着余温的打印纸,浑身发抖。这是线索!它在告诉我什么?那个箱子是什么?在哪里?
滑梯……箱子……废弃游乐园原址……现在盖了商业楼……商业楼……
我猛地想起,那个商业楼的地下停车场,据说一直有个废弃不用的工具储藏室,就在原来游乐园滑梯的大概位置!因为规划问题,那个小房间一直被封着,入口用水泥粗糙地堵死了。
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形成。
我盯着那张打印纸,红色的线条像血一样刺眼。去,还是不去?
报警?拿这张可笑的儿童画给警察看?说我的电脑闹鬼告诉我的?他们会把我当疯子。
告诉张浩?他只会变本加厉地羞辱我。
我只能靠自己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把打印纸折好塞进口袋。我拿起手机和钥匙,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卧室,咬咬牙,悄悄出了门。
夜已经很深了。街道空旷,路灯昏黄。商业楼离我家不远,步行十几分钟。晚风吹在身上,冷得我直哆嗦。
大楼寂静无声,只有保安亭亮着灯,里面的保安在打瞌睡。我绕到后面,找到了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斜坡。停车场很大,灯光惨白,零星停着几辆车。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。
我凭着记忆和打印纸上的暗示,沿着墙壁慢慢寻找。终于,在一个偏僻的角落,我看到了那面用水泥粗糙封死的墙。墙上还有一扇门的轮廓,门把手已经被卸掉,只留下几个锈蚀的螺栓孔。
打印纸上画的箱子,就在这后面。
我怎么进去?我环顾四周,发现墙角散落着几件废弃的工具,可能是什么人遗弃的。有一根粗长的铁钎,一头已经弯曲。
我捡起铁钎,插入门缝的水泥接缝处,用尽全身力气撬动。水泥并不牢固,碎块簌簌落下。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背。恐惧和决心让我力量倍增。
终于,封门的石板松动了一些,露出一个勉强能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。里面漆黑一片,涌出陈年灰尘和一种难以形容的、腐败的气味。
我打开手机手电筒,照了进去。
那是一个很小的储藏室,大约只有四五平米。里面堆满了破烂的杂物,废轮胎、烂木板、生锈的铁管。手电光柱扫过,灰尘在光中狂舞。
光线停在角落的一个物体上。
那是一个绿色的、塑料的、长方形的大箱子。就是那种常见的,用来收纳玩具或者工具的箱子。箱盖上落满了厚厚的灰。
打印纸上画的,就是它。
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。我一步一步挪过去,手指颤抖地拂去箱盖上的灰尘。箱子上挂着一把老旧的挂锁,但已经锈坏了,轻轻一碰就掉了。
我蹲下身,手电光对准箱盖。深吸一口气,猛地掀开了它。
手电光下,箱子里面的东西,让我瞬间窒息。
不是骷髅,也不是腐烂的尸体。
箱底,整整齐齐地,放着一双红色的塑料凉鞋。米老鼠的图案已经褪色。旁边,是一件小小的印着向日葵的黄色连衣裙。裙子上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,娃娃的头发缺了一块。
在衣服和鞋子的旁边,是一把小型的花匠用的铲子,铲子头上沾满了已经变成黑褐色的干涸血迹。铲子旁边,还有一个铁皮盒子。
我打开铁皮盒子,里面是一些小孩的塑料发卡,几颗糖纸已经融化的糖果,还有一张模糊的、被血渍污染了一大半的家庭合影,照片上笑得开心的小女孩,正是失踪的妞妞。
这就是全部。没有遗体。只有这些属于她的,被精心收藏起来的遗物。还有作案的工具。
那个咀嚼声……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不敢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。凶手可能……但他没有把遗体藏在这里,只是像变态战利品一样,保存了这些东西。
我瘫坐在地上,浑身冰凉。真相竟然如此残酷。妞妞的冤魂,或者说她残留的强烈信息,通过某种无法解释的方式,滞留在了这片她遇害的土地上,最终被五年后,一个偶然机会,被我的电子设备所捕获,然后,引导我找到了这里。
我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,拨打了110。我语无伦次,但说清楚了地点和发现了失踪儿童的物品。
警察很快来了。他们看到现场,脸色都变了。封锁,取证。我被带回警局做笔录。我无法解释我怎么知道东西在那里,只能含糊地说偶然发现,直觉引导。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怀疑,但物证确凿,他们只能先调查。
张浩被警察叫来接我时,脸色铁青。回家的路上,他一句话都没说。
案件重新启动调查。凭借这些物证、物证上的指纹和针对性的排查,警方很快锁定并逮捕了一个人——当年参与拆除游乐园工程的一个工人。他承认了罪行,细节不堪入耳。杀死女孩后,女孩的遗体已经被他吃了。他留下这些,是为了“纪念”。
真是地狱空荡荡,恶魔在人间。
畜生终于伏法。新闻铺天盖地。我和我的电脑,成了破案的关键,但也成了无法解释的谜。
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,却又完全不同。张浩对我客气了很多,甚至有些畏惧和崇拜,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我。他偶尔会偷偷看我,眼神复杂。我们依旧睡在一张床上,但中间仿佛隔了一个太平洋。
那台电脑,我再也没有打开过。我把它封在一个纸箱里,塞进了储藏室最深处。
但有时,在深夜,我仿佛还能听到书房方向,传来极轻微的,风扇转动的声音。还有那种被什么东西在暗处静静凝视的感觉。
我知道,它还在。也许不止它一个。在这座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底下,在无数闪烁的屏幕后面,谁知道还游荡着多少未被倾听的低语,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冰冷真相。
都市的夜晚,从此又多了一个悄无声息的怪谈。一个关于像素与冤魂,电路与记忆的,冰冷而沉默的故事。它不需要尖叫,也不需要显形,它只是存在,在数据的洪流中,偶尔泛起一丝令人心悸的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