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丽萍迷迷糊糊竖起耳朵听了听,除了虫鸣,啥也没有。“有个屁声音!你娃魔怔了哇?快点睡!”她翻个身,又打起了呼噜。
李国涛却再也睡不着了,他死死盯着窗户,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。那“嘶啦……嘶啦……”的声音好像消失了,又好像融进了风声里。恐惧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。
接下来的两天,村里果然出事了。
住在村尾的刘小秀,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家屋里。发现的人是去送菜的同村,据说现场极其恐怖。
刘小秀倒在堂屋中间,身子……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大胯中间逼的位置劈开成两半,又胡乱拼凑在一起,内脏少了一部分,地上有拖拽的痕迹,空气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、像是放久了的猪油哈喇味。
警察来了,封锁了现场,查了半天,最后说是意外,可能是突发疾病摔倒,被家里什么东西划伤了。但村里人私下里都传开了,说刘小秀死状蹊跷,像是被什么东西害了,伤口根本不像寻常利器造成的。
刘小秀汉子在新疆打工,听到消失得好几天才能回到村子里。
李国涛听到这个消息时,腿都软了。他想起王丽萍说的“阴差锯人”,想起那晚听到的“嘶啦”声,想起刘小丽家就在去乱葬岗的路边……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形成:那晚他碰到的,根本不是去抓老张的阴差,而是刚刚“办完事”回来的!刘小秀就是那个被“锯”了的倒霉鬼!
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。天一黑,家家户户就紧闭门窗,没人敢在外面逗留。连狗晚上都叫得少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。
又过了几天,相安无事。李国涛渐渐放松了些警惕,但晚上是绝对不敢出门了。
这天晚上,他和王丽萍因为点琐事吵了一架,王丽萍骂得难听,什么“瘟丧”、“短命鬼”都出来了。李国涛心里憋着火,又喝了点闷酒,借着酒劲,摔门就出去了,想到院子里透透气。
夏夜的风带着点凉意,吹散了些许酒气。他蹲在屋檐下,点了根烟,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。就在这时,他又听到了那声音。
“嘶啦……嘶啦……”
这次,声音更近了!好像就在院墙外面!而且,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、满足的吧唧声,就像……就像有人在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什么软糯的东西!
李国涛的血一下子凉透了,酒彻底醒了。他僵在原地,一动不敢动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他小心翼翼地,一点点挪到院墙边,透过土坯墙的缝隙,哆哆嗦嗦地往外看。
月光下,他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、终生难忘的一幕:
那个灰衣人,就蹲在离他家院墙不远的小路旁。背对着他,看不清脸。
但李国涛清楚地看到,灰衣人脚下,躺着一团像是人形的模糊东西,软塌塌的,已经不成形状。
灰衣人手里拿着一把像是木工用的锯子,但齿看上去很钝。他正用锯子,在那团东西的肚腹位置来回拉扯着,“嘶啦……嘶啦……”就是这声音!他锯开一道口子,然后扔下锯子,伸出干枯得像鸡爪一样的手,探进去,掏出一把黏糊糊、暗红色的东西,塞进了……塞进了他那模糊不清的脸上应该是嘴的位置!接着,就传来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和吧唧声。
他在吃!他在吃那团东西的内脏!
李国涛胃里翻江倒海,差点吐出来。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。
他看到那灰衣人脚边,还散落着几段白花花的肠子一样的东西,其中一截,被一只沾满泥污的绿色拖鞋半压着。那拖鞋……李国涛觉得有点眼熟,好像是……是刘小秀常穿的那双!
极度的恐惧让李国涛几乎崩溃。他连滚带爬地退回屋里,撞开门,把正准备继续开骂的王丽萍吓了一跳。
“日你妈!又发啥子疯……”王丽萍话没说完,就看到李国涛面无人色,瞳孔放大,浑身抖得像筛糠,裤裆那里湿了一大片,竟是吓尿了。
“外……外……外面……”李国涛指着门外,牙齿磕得咯咯响,一句话也说不完整。
王丽萍看他这副样子,不像是装的,心里也怕了。她壮着胆子,抄起门后的顶门棍,走到窗边,小心翼翼地往外瞄。院子里空空荡荡,只有月光照在地上,什么也没有。墙外那“嘶啦”声和咀嚼声,也消失了。
“啥子都没得嘛!”王丽萍回头骂道,“你个砍脑壳的,是不是真的中邪了!”
李国涛瘫坐在地上,双手抱头,语无伦次地把刚才看到的恐怖景象说了出来。
王丽萍听完,脸也白了,手里的顶门棍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她愣了半天,才喃喃道:“我的妈呀……真……真是在‘锯人’……还……还吃……”
夫妻俩再也不敢出声,紧紧靠在一起,惊恐地盯着门窗,生怕那个灰衣“阴差”会穿墙而入。这一夜,格外漫长。
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李国涛就挣扎着爬起来,跑到院墙外昨晚看到灰衣人的地方。地上除了几片落叶,什么也没有。没有血迹,没有内脏,没有破拖鞋,更没有锯子。仿佛昨晚的一切,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。
但李国涛知道,那不是梦。那过于真实的恐惧感和细节,深深烙在了他的脑子里。
村里依旧平静。刘小秀的死,渐渐被人们淡忘,或者说是刻意不再提起。没人再议论,也没人再敢深夜外出。一切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平了。
李国涛变得沉默寡言,晚上经常被噩梦惊醒。他再也没走过夜路,尤其是靠近乱葬岗的那条路。
他和王丽萍也难得地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吵大闹,有时候夜里醒来,夫妻俩会默默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残留的恐惧。
事情好像过去了,但又好像没过去。
不久之后,关于村后山乱葬岗的怪谈,又多了一个。老人们茶余饭后,会压低了声音说起,有不听话的鬼魂,会被阴差用钝锯剖开,取了内脏去……那些东西,也是要“用膳”的。说得有鼻子有眼,但谁也不敢去深究真假。
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在连绵的稻田上,远处青山如黛,炊烟袅袅升起,村子看起来宁静而安详。
只是这宁静之下,藏着一个只有深夜才敢悄然浮现的、令人脊背发凉的秘密。那条穿过田埂、通往山脚的老路,在暮色中渐渐模糊,仿佛通向一个不可言说的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