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敢想下去。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。我不能激怒它,要假装正常,然后找机会逃走。明天是周一,它要去上班。那就是我的机会。
那个周日晚上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。我假装睡着,它依旧躺在我身边,身体冰冷僵硬。后半夜,我又感觉到它转过身盯着我看。这次,我没有完全装睡,而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。
月光很暗,但我能看到它脸的轮廓。它的眼睛睁得极大,一眨不眨,瞳孔在黑暗里好像也放大得异常。它就那么看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不像在看一个人,倒像在观察一个物品,或者……在确认什么。
我吓得赶紧闭上眼,浑身冰凉。那一刻,我毫不怀疑,如果被它发现我是醒着的,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。
星期一早上,闹钟响了。我像往常一样起床,洗漱。它也起来了,动作比前两天更流畅了些。它穿上西装,打领带的时候还是有些生疏,但比周六那天好多了。它在学习,进步很快。
我们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一样,一起吃早饭,然后前后脚出门。它先走的。
我站在门口,看着它走进电梯。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,它回头看了我一眼,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那个眼神,深不见底。
我立刻冲回屋里,反锁上门,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。安全了,暂时安全了。
但我没有时间庆幸。我迅速收拾了几件衣物和重要证件,塞进一个背包里。我要立刻离开这里,去找我闺蜜,然后再商量怎么办。
我拉开门,准备出去。
然后,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它……就站在门外。
安安静静地站着。好像早就等在那里了。它不是去上班了吗?怎么会……
它的西装穿得整整齐齐,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,只是看着我,眼神空洞。
“忘了拿东西。”它说,声音平淡无波。
我僵在原地,动弹不得,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。
它向前走了一步,逼近我。
它抬起手,不是对我,而是指向我身后的客厅天花板。
我顺着它指的方向,下意识地抬头看去。
客厅天花板正中央,那个老旧的、已经很多年不用的吊灯钩子上,挂着一个人。
是童磊。
我真正的丈夫,童磊。
他穿着星期五出门时那身衣服,脖子挂在吊灯钩子上,脑袋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着。
脸是青紫色的,眼睛瞪得凸了出来,充满了临死前的惊恐。他的身体软软地垂着,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,极其轻微地晃动着。
他就那么挂在那里,在我们家客厅的正上方,挂了两天。
而我被鬼遮了眼,根本看不到。我和那个东西,在这个客厅里吃饭,看电视,说话……在挂着尸体的天花板下,度过了整个周末。
我发出一声短促的、被掐住脖子般的抽气,然后眼前一黑,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我醒来时在医院。闺蜜和我父母都在旁边,脸色惨白。警察也来了。
我语无伦次地说了经过。他们告诉我,警察赶到的时候,那个“东西”已经不见了,就像蒸发了一样。只剩下吊在天花板上的童磊的尸体。
法医初步鉴定,童磊死亡时间是在星期五晚上,死因是机械性窒息,就是上吊。但现场没有找到凳子之类的垫脚物,而且以那个吊灯钩子的高度和承重,根本不足以吊死一个成年男性。这不合常理。
警察问我很多问题,关于那个“童磊”的细节。我能看出他们眼里的怀疑,但他们找不到我杀人的动机和证据,而且小区的监控确实拍到了星期五晚上和周末,“童磊”和我一起进出楼的画面。
案子成了悬案。最后的结论是,童磊死于自杀,方式成谜。而那个周末出现的“童磊”,被解释为我的精神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或者是我得了精神分裂症。
但我知道我没有疯。我知道我看见了什么。我知道我经历了什么。我的丈夫死了,被一个无法形容的、邪恶的东西取代了,而那东西在我发现真相后,就消失了。
我卖了房子,离开了那座城市。但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段经历。我无法忘记那个冒充我丈夫的东西,它的冰冷,它的模仿,它的空洞眼神。
我无法忘记抬头看见我丈夫尸体悬挂在客厅中央的那一幕。
后来,我偶尔会在网上看到一些零星的、模糊的帖子。有人说,在加完班的深夜,看到过和自己家人一模一样的人影站在路边,眼神空洞。有人说,感觉身边的亲人某天回来后变得陌生,细节处处透着诡异,但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。这些帖子通常很快消失,或者被当成胡言乱语。
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,从哪里来,为什么要模仿童磊,又为什么最终选择那样恐怖的方式揭示真相。也许它厌倦了模仿?也许它就是想让我看到那极致恐怖的一幕?
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在那之后,这座喧嚣的都市里,又多了一个细思极恐、无法言说的怪谈。关于那个在深夜归来,看似一如往常,却早已被替换掉的身边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