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…老童,你看到没得?”王翠兰声音发抖,手里的擀面杖都快拿不稳了。
童涛已经吓傻了,只见那些白影在竹林边缘徘徊,细长如竹竿,没有五官,没有四肢,就是一根根人形的白色影子,在月光下泛着惨淡的光。
突然,一根摆在院角的竹子无缘无故动了起来,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,在地上划拉着什么。不一会儿,地上出现了一个图案,和早上他们清理掉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“啊!”王翠兰尖叫一声,擀面杖掉在地上,拉着童涛就往屋里跑。
两口子锁死门窗,缩在床上瑟瑟发抖。这一夜,他们听到后院不断有动静,像是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,又像是轻微的叹息声。
第二天一早,童涛战战兢兢地推开后院门,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。
院子里摆满了用竹子拼成的图案,每个图案都是那个诡异的人形。
更可怕的是,这些图案似乎在移动,组成了一个箭头,直指竹林深处。
“这…这是要我们进去?”王翠兰声音发颤。
童涛脸色惨白:“不进去怕是不得安生啊...”
午后,童涛请来了村里的陈端公。陈端公七十多了,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阴阳先生。他围着童涛家的后院转了几圈,又看了看竹林,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“小涛啊,你们家这是惹到竹灵了。”陈端公捻着山羊胡说,“这片竹林有年头了,里面有了灵性。你们随便砍竹,得罪了它们。”
“那…那咋个办嘛?”王翠兰急着问。
陈端公摇摇头:“难办哦。竹灵一般不害人,但一旦被惹恼,很难平息。我道行不够,帮不了你们。”
说完这话,老端公竟然直接走了,留下童涛两口子面面相觑。
当夜,情况更加诡异。那些白影不再局限于竹林,开始出现在院子周围。有时从窗户缝能看到它们细长的身影一闪而过;有时房门会无缘无故被轻轻敲响;最可怕的是,凌晨时分,童涛起夜,竟然看到一个白影就站在卧室门外,隔着门缝静静地看着他。
童涛当场差点吓晕过去,连滚带爬跑回床上,和王翠兰抱在一起抖了一夜。
第三天,童涛家的怪事已经传遍全村。有好奇的村民白天来看热闹,可一到太阳下山,没人敢靠近童涛家半里之内。
“老童,要不我们出去躲几天?”王翠兰已经濒临崩溃,黑眼圈深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。
童涛也好不到哪去,但他咬着牙说: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,今晚老子倒要看看,这些竹鬼到底要干啥子!”
他这是壮着胆子说狠话,其实腿都在发抖。但作为男人,他不能在自己婆娘面前认怂。
夜幕再次降临,童涛和王翠兰紧紧靠在一起,听着后院越来越响的动静。那些白影似乎更加活跃了,竹林的沙沙声中也夹杂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急切。
午夜时分,后院突然安静下来。死一般的寂静中,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。
童涛和王翠兰屏住呼吸,眼睁睁看着一个细长的白影缓缓滑入房间。那影子没有五官,没有四肢,却给人一种它在“注视”着他们的感觉。
白影在房间里停留片刻,然后缓缓退了出去。接着,门外传来竹竿轻敲地面的声音,一下,两下,三下,像是在催促他们跟上。
“它…它要我们跟到起...”王翠兰颤声说。
童涛一咬牙,拉起王翠兰:“走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!”
两人战战兢兢地跟着白影走出屋子,来到后院。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。
月光下,数十个白影在竹林前排成两列,中间留出一条通道,直通竹林深处。那些影子静静地立着,不再飘忽不定,而是像在引导他们。
童涛和王翠兰对视一眼,鼓起勇气踏上那条由白影组成的通道。每走过一个白影,那影子就会微微躬身,像是在行礼。
竹林深处,他们从未到达过的地方,出现了一小片空地。空地上,一棵异常粗壮的老竹屹立中央,竹身布满苔藓,显然已有上百年的岁数。
更令人惊讶的是,老竹下方堆着一些东西——童涛多年来丢失的工具:一把生锈的锄头、一个破水壶、甚至还有他小时候玩过的铁皮青蛙。
“这…这些都是我搞落的东西...”童涛目瞪口呆。
就在这时,所有白影齐齐指向老竹的根部。童涛迟疑地上前,拨开厚厚的竹叶,发现土里埋着半块破损的石碑。他清理掉泥土,借着月光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迹:
“先妣竹娘之墓”
童涛突然想起爷爷曾经讲过的故事:两百年前,有个叫竹娘的女子,为救被困竹林的孩子被蛇毒死了,死后葬在这片竹林里。村民为纪念她,立了石碑,后来石碑破损,沧海桑田,渐渐被人遗忘。
“我晓得了...”童涛恍然大悟,“这些竹灵不是在害我们,是在提醒我们这里有个坟!”
王翠兰也明白了:“所以我们砍竹子,是惊扰了亡人?”
就在这时,那棵老竹轻轻摇曳,竹叶发出温柔的沙沙声,不再阴森,反而像是欣慰的低语。周围的白色影子开始慢慢消散,融入了竹林的阴影中。
当最后一缕白影消失时,竹林恢复了往常的模样,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点,宁静而祥和。
第二天,童涛请人重新修葺了竹娘的坟墓,烧香磕头,承诺不再随意砍伐老竹。自那以后,他家的怪事再没发生过。
有时夜深人静,童涛还会到后院坐坐,看着月光下的竹林。沙沙的竹叶声依旧,却不再令人恐惧。他甚至觉得,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和守护的温柔。
“翠兰,你出来看啥子?”有一天晚上,童涛发现王翠兰站在后院门口发呆。
王翠兰指着竹林:“老童,你看那像不像个人影?”
童涛心里一紧,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月光下,竹影婆娑,确实有个影子格外像一位挽着发髻的女子,微微躬身,像是在表达谢意。
一阵风吹过,那影子便散入万千竹影中,再也分辨不出了。
“是竹娘在道谢吧。”童涛轻声说,伸手搂住了婆娘的肩膀。
王翠兰靠在他身上,突然笑了:“你说竹娘会不会嫌你娃当初骂得难听?”
“龟儿子,还不是你先开始的...”
夜风拂过竹林,沙沙作响,仿佛带着轻轻的笑声。在这片世代陪伴着村庄的竹海里,有些东西老去,有些东西新生,但生命与记忆,却如同竹根一样,在地下静静蔓延,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