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坳里的村庄还没完全醒来,薄雾像一层纱,轻轻盖在田野和瓦房上。李明光已经扛着锄头往自家地里走了,露水打湿了他的布鞋。他是个四十出头的庄稼汉,黝黑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,脊背微驼,但力气还在。
“狗日的天,还没亮透就闷得很。”他自言自语,川音浓重,带着清晨的沙哑。
他的地离村子有两里路,要穿过一片竹林和一个小山坡。这条路他走了二十年,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地头。可这几天,他总觉得路上有什么不对劲。
前天傍晚,他从地里回来,背着一天砍下的柴火,正走着,突然感觉右边肩膀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。不轻不重,正好是能把注意力引过去的力道。
“哪个?”他扭头问,以为是谁家邻居跟他开玩笑。
身后空荡荡的,小路蜿蜒,除了风吹竹叶沙沙响,连个鬼影子都没有。
李明光当时没多想,以为是树枝刮到了。可昨天傍晚,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。这次是左肩,感觉更明显了,就像有人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。
他猛地转身,还是什么都没有。
“撞到鬼了嗦?”他骂了一句,心里有些发毛,加快脚步回了家。
今天清晨,雾比往常浓些,竹林子里的光线昏暗,李明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正当他快要走出竹林时,那种感觉又来了——这次是同时拍在两边肩膀上,就像有人从后面用双手搭住了他的肩。
李明光全身一僵,锄头差点脱手。
他不敢马上回头,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。只有风声,还有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在叫。
“日你妈哦,到底是哪个龟儿子?”他声音发抖,慢慢转过头。
空的。除了被风吹动的竹叶,什么都没有。
李明光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头顶,他抡起锄头对着身后的空气乱挥了几下。
“给老子滚出来!装神弄鬼的,老子不怕!”
没有任何回应。竹林静得可怕,连刚才的狗叫声也停了。
李明光不敢多留,几乎是跑着出了竹林,直到看见自家地里那棵老槐树,才喘着粗气停下来。
“撞邪了,真的撞邪了。”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,心里七上八下。
一整天,李明光干活都心不在焉,锄草时差点把苗当草给锄了。太阳西斜时,他早早收拾家伙往家走。再到那片竹林,他犹豫了半天,最后宁可绕远路,从田埂上多走了半里地才回到村里。
家门口,婆娘王言丽正在喂鸡。这女人膀大腰圆,是村里有名的泼辣货。
“今天咋回来这么早?柴呢?”王言丽插着腰问,“你不是说今天多砍些柴明天赶集卖吗?”
李明光放下锄头,吞吞吐吐把三天来遇到的事说了一遍。
王言丽起初不信,骂骂咧咧:“放你娘的屁!肯定是干活累了发梦冲!”
“真的,言丽,不骗你!”李明光急了,“那感觉真真的,就是人手拍在肩膀上的感觉!”
看丈夫脸色发白,不像说谎,王言丽半信半疑:“那你说是啥子嘛?”
“怕是...怕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。”李明光压低声音。
王言丽愣了一下,随即破口大骂:“放你龟儿子的屁!青天白日的,哪来的鬼?肯定是谁家娃儿恶作剧!”
“那为啥子我回头又看不到人嘛?”
“你龟儿子眼睛瞎呗!”王言丽嘴上强硬,心里也开始打鼓,“明天我跟你一路,看是哪个短命鬼搞乱!”
晚饭时,夫妻俩都没怎么说话。夜里躺床上,王言丽凑过来,手不老实起来。
“干啥子嘛,累了。”李明光推开她的手。
“哟,今天还装起正经人了?”王言丽不依不饶,“是不是在外头有相好的了,回来跟老娘装死?”
“你瓜婆娘胡说八道啥子嘛!”李明光来了火,“老子是真的遇到怪事了,没心思搞这些!”
王言丽看他真急了,这才罢手,翻过身去不久就打起呼来。李明光却睁着眼到半夜,总觉得肩膀上那感觉还在。
第二天,王言丽果然跟着李明光一起下地。傍晚回来时,她特意让李明光走前面,自己落后十几步跟着。
进入竹林,光线暗了下来。王言丽瞪大眼睛盯着丈夫的背影,突然,她清楚地看到李明光两边肩膀同时向下沉了沉,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了一下。
而李明光随之浑身一僵,停住了脚步。
“哪个?”他颤声问,慢慢转过头。
王言丽冲上去,左右张望:“没得人啊!老子啥子都没看到!”
夫妻俩面面相觑,王言丽这次亲眼所见,不得不信了。
“真的...真的撞鬼了?”她声音发抖,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。
回到家,王言丽煮了两个鸡蛋,按老家习俗,去晦气。夜里,她主动贴上来,声音软了下来:“明光,要不...要不我们找村头张半仙看看?”
李明光叹了口气:“再看看,说不定过两天就没了。”
然而事情并没有好转。接下来几天,那“拍肩”越来越频繁,不仅傍晚,有时大中午的也会发生。李明光精神越来越差,眼窝深陷,常常自言自语。
王言丽心疼丈夫,真的去请了张半仙。那老头来了后,烧了张黄符,在水碗里立筷子,最后说是有过路鬼找替身,让李明光晚上别出门,门口挂面镜子。
镜子挂上了,李明光晚上也不出门了,可那拍肩的感觉开始出现在家里。有时他正吃饭,突然肩膀一沉;有时夜里睡觉,会被拍醒。
更邪门的是,有天王言丽竟然也感觉到了——她正和李明光并排坐着吃饭,突然丈夫右肩明显向下沉了沉,几乎同时,她觉得自己左肩也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。
“啊呀!”王言丽跳起来,碗摔在地上碎了。
夫妻俩终于意识到,这事不简单。
“要不...要不我们去找我舅公?”王言丽突然说,“他以前不是说过遇到过类似的事吗?”
王言丽的舅公住在邻县,已经八十多了,是家族里最年长的长辈。事不宜迟,第二天一早,夫妻俩就拎着两只鸡和一瓶酒,骑着摩托车上路了。
老舅公住在山腰的土房里,耳不聋眼不花,精神矍铄。听了夫妻俩的讲述,他眯着眼抽了半天旱烟。
“你们说的这个,不是一般的鬼拍肩。”老人缓缓开口,“普通的鬼拍肩,是鬼魂找人帮忙或者找替身。你们这个,是‘影子鬼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