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两天,附近几个村的村民总动员。男人杀鸡取血,女人收集锅底灰,孩子跟着捡桃树枝。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恐惧,但想起惨死的小石头,为了保护家园,村民们空前团结。
月圆之夜终于来了。
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,红得滴血。晚上八点刚过,全村男女老少齐聚村口,人人手里拿着家伙——有的举着火把,有的提着狗血桶,有的握着桃木棍。
陈神婆站在高处,身穿法衣,头戴五彩冠,手里拿着桃木剑。她将村民分成三队:一队埋伏在小河左侧,由老猎人赵五爷带领;一队埋伏在右侧,由村长李建国带领;还有一队作为机动,由陈神婆亲自指挥。
李国华被分在赵五爷那一队,临行前,他紧紧抱住秀兰:“婆娘,要是我回不来,你...”
秀兰捂住他的嘴:“放你娘的屁,你要是敢不回来,我就改嫁,让你戴绿帽子!”
李国华知道媳妇是故意这么说,重重亲了她一口:“等这事完了,看我不弄死你!”
秀兰眼圈一红,塞给丈夫一个护身符:“我找陈神婆求的,戴着。”
晚上九点,一切准备就绪。村民们屏息凝神,埋伏在河岸两侧的草丛里。夏夜的田野本该蛙声一片,此刻却死寂得可怕,连虫子都噤了声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月亮渐渐升高,河面上泛起诡异的红光。
“来了!”赵五爷突然低声道。
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由远及近,像是无数条蛇在草地上游走。紧接着,那股诡异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,比前几晚更加清晰响亮。
李国华屏住呼吸,眼睛死死盯着河上游。渐渐地,他看见一团黑压压的东西顺着河水漂下来——那竟是成千上万条蛇组成的“迎亲队伍”!青的、黄的、黑的、花的,各式各样的蛇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片蠕动的潮水。
在这蛇潮中央,一条巨蟒缓缓游来。它足有水桶那么粗,身长难以估量,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,在月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。最可怕的是它的头——扁平的三角形头上,两只眼睛像红灯笼一样发光,额头上还有一个白色的花纹,活像一顶王冠。
“蛇王...”有人低声惊呼,声音里满是恐惧。
蛇王所过之处,草木倒伏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,闻之欲呕。
眼看蛇王队伍就要进入埋伏圈,陈神婆突然跃起,桃木剑一指:“放!”
顿时,两岸火把齐明,村民们将准备好的黑狗血和公鸡血泼向蛇群。血水所到之处,小蛇纷纷翻滚避让,蛇王的行动也为之一滞。
“点火!”陈神婆又一声令下。
村民们将沾满锅底灰和松油的草把点燃,扔向蛇群。火焰遇到锅底灰,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,蛇群顿时大乱,无数小蛇被火焰吞噬。
蛇王被激怒了,它昂起头,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,那声音不像蛇,倒像是某种洪荒野兽。它巨大的尾巴一扫,河岸边的泥土飞溅,几个靠得太近的村民被扫倒在地。
“不要怕!围住它!”陈神婆一边念咒,一边将桃木剑指向蛇王。
村民们虽然恐惧,但看到蛇王确实怕火和血,勇气倍增。在赵五爷和村长的指挥下,他们组成人墙,一步步向蛇王逼近。
蛇王在火圈中左冲右突,每次试图突围,都被村民用火把和桃木棍逼回。它的鳞片坚硬无比,普通棍棒打在上面只留下白印,但桃木棍却能打得它痛苦翻滚。
“它的弱点是眼睛和嘴巴!”陈神婆高喊。
李国华灵机一动,找来一根长竹竿,顶端绑上浸了松油的布条,点燃后做成一支巨大的火矛。他瞅准机会,当蛇王再次昂头嘶鸣时,猛地将火矛刺向蛇王张开的巨口。
“噗嗤”一声,火矛刺入蛇王上颚,蛇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疯狂翻滚起来,尾巴扫倒了一大片村民。
“国华小心!”赵五爷见状,也效仿李国华,用火矛攻击蛇王。
村民们纷纷效仿,十几支火矛从四面八方刺向蛇王。蛇王浑身着火,痛苦地翻滚着,腥臭的气味弥漫在夜空中。
然而垂死的蛇王更加危险,它猛地向前一冲,突破了人墙,直扑向站在高处的陈神婆。
“不好!”李国华眼见陈神婆危在旦夕,不知哪来的勇气,抓起一桶黑狗血就冲向蛇王。在蛇王即将咬到陈神婆的瞬间,他将整桶狗血泼在了蛇王头上。
蛇王被狗血泼中,发出最后一声惨叫,重重摔倒在地,再也动弹不得。
村民们一拥而上,将准备好的柴火堆在蛇王身上,点燃了大火。火光冲天,蛇王在火中慢慢化为灰烬。
当最后一缕火苗熄灭时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村民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个个衣衫褴褛,满脸黑灰,但眼中都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喜悦。
清点下来,有三十多人受伤,有的被蛇咬伤,有的被蛇尾扫伤,但都不致命。陈神婆用草药为大家疗伤,不出半月,大家都会康复如初。
事后,陈神婆告诉村民,蛇王之所以选中河口村,是因为后山的龙洞是一处阴穴,适合它修炼。而它要娶的亲,竟然是村长李建国十八岁的女儿小芳!好在及时除掉了蛇王,避免了一场灾祸。
一个月后,河口村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夏去秋来,稻田金黄,又是一个丰收年。
这天傍晚,李国华和秀兰坐在院子里剥玉米,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,暖洋洋的。
“你说,这世上咋就有这么邪门的事呢?”秀兰突然问。
李国华放下手中的玉米,望向远处的群山:“山有山神,河有河伯,这天地间,本来就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咱们庄稼人,不求大富大贵,只求风调雨顺,平平安安。”
秀兰靠丈夫近了些,手又不老实起来:“那晚你可真勇猛,我看着都心动。”
李国华嘿嘿一笑:“咋的,现在不嫌我老了?”
“去你的!”秀兰捶了丈夫一拳,随即又正色道,“说真的,经过这事,我算是明白了——咱们庄稼人,平时各过各的,但真遇到事,心是齐的。这就像地里的庄稼,单株单株的,看起来不起眼,长在一起就是一片金黄的稻浪,风吹不倒,雨打不散。”
李国华点点头,握住了媳妇粗糙的手。夫妻俩相视一笑,继续剥着玉米。
远处,炊烟袅袅,孩童嬉戏,鸡犬相闻。河口村还是那个河口村,只是村民们心里都明白,有些东西不一样了——经过这场生死与共的战斗,他们更加懂得了团结的力量,也更加珍惜这平凡却安稳的乡土生活。
天地间有说不清的道理,庄稼人有庄稼人的活法。顺天时,应地利,靠双手吃饭,凭良心做人——这就是中国农民千百年来不变的质朴智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