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虎脸色惨白,打着麻药,含糊地摇头。他没法解释,那一刻,他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像是不受控制,上下牙齿带着一股狠劲,猛地合拢,然后就是一阵剧痛。
回到家,王虎老实了。嘴上缠着纱布,说话困难,人也蔫了。包丽丽看着他这副样子,又气又怕。她想起停电那晚,想起王虎那些不堪入耳的话,想起那滩迅速消失的湿痕,还有那诡异的吞咽声。
“王虎,”她严肃地说,“你觉不觉得,你最近倒霉,都跟你这张破嘴有关?”
王虎用眼神表示疑惑。
“从那天晚上停电开始,”包丽丽压低了声音,“你每次说那些……特别难听、特别下流的话之后,就会出点事。咬舌头,呛着,现在又把嘴弄成这样。”
王虎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,随即变成恼怒,他拿起手机,艰难地打字,然后递给包丽丽看:「放屁!巧合而已!老子是喝了酒,不小心!」
“巧合能巧合成这样?”包丽丽不信,“你以后能不能管住你的嘴?别再说那些话了!”
王虎夺回手机,愤愤地打字:「我说什么了?男人不都这样?就你事多!」
但他眼神里的恐惧,骗不了人。那天之后,王虎确实沉默了很多。不是他不想说,而是他不敢说。他试过想聊点普通的新闻,可话到嘴边,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拐到那些下流的方向去,一种强烈的、诡异的冲动攫住他,好像有东西在引诱他开口,说那些肮脏的话。他必须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。
他开始害怕自己的嘴。
家里变得异常安静。这种安静,比之前的吵闹更让人窒息。包丽丽发现,王虎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,嘴唇无声地蠕动,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交流。他的眼神时而迷茫,时而恐惧。
更诡异的是,包丽丽开始在家里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、难以形容的腥气,很淡,但确实存在,尤其是在王虎附近的时候。她还注意到,王虎用的杯子,边缘总会留下一圈淡淡的、油渍一样的痕迹,即使用洗洁精仔细清洗,第二天又会出现。
一天深夜,包丽丽起夜,发现身边是空的。她心里一紧,悄悄走出卧室。
客厅没开灯,只有月光透过窗户,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晕。她看见王虎背对着她,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一动不动。
她刚想开口叫他,却看到了让她毛骨悚然的一幕。
王虎的肩膀在微微耸动。不是哭泣的那种抽动,而是……更像是在咀嚼。细微的、湿漉漉的声音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月光照在他侧脸上,包丽丽看到,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,嘴角似乎……咧到了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,像是在笑,但那笑容僵硬而诡异,充满了非人的恶意。
他在吃什么?
包丽丽吓得魂飞魄散,屏住呼吸,一点点退回卧室,锁上门,用被子蒙住头,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,王虎看起来一切正常,除了更加沉默和憔悴。他对昨晚的事毫无记忆。但包丽丽知道,有什么东西,缠上他了,或者说,缠上他的嘴了。
包丽丽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形的恐怖。她开始偷偷查阅资料,询问一些年纪大的、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朋友。她隐晦地描述情况:家人出口伤人,随后自身口舌屡遭创伤,家中出现异响异味。
一个信佛的朋友提醒她:“这听起来不像一般的冲撞,倒像是……犯了‘口舌业’,被什么东西‘盯上’了。有些秽物,就是以人的恶言、淫语为食的。你先生是不是……说了什么特别不该说的话?尤其是在某些……不干净的地方?”
不干净的地方?包丽丽绞尽脑汁。他们生活规律,除了家就是公司。最近也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。除了……
她猛地想起,大概在一个月前,她和王虎因为琐事大吵一架,王虎摔门而出,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。那天之后,他的嘴巴似乎变得更贱了。当时包丽丽只当他是心情不好,没多想。
她尝试问王虎:“你记不记得,上个月你跟我吵架跑出去那晚,去了哪里?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?或者……说了什么特别的话?”
王虎眼神闪烁,低下头,用手机打字:「没去哪,就喝了点酒。」
他明显在隐瞒什么。
在包丽丽的再三逼问下,王虎才崩溃般地打字,断断续续地交代了那晚的事。他心情极差,跑去一个偏僻的烧烤摊喝闷酒,喝多了,对着空盘子胡说八道。他说了很多怨恨包丽丽的话,甚至诅咒她去死。然后,他又开始意淫摊主那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儿,用极其肮脏下流的语言描述了各种幻想,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。
“那地方……有什么不对吗?”包丽丽追问。
王虎颤抖着打字,脸色死灰:「那烧烤摊……后面……是个早就废弃的……火葬场。我喝多了……对着那边……说了好多……好多混账话……」
包丽丽的血液瞬间凉了。火葬场!废弃的火葬场!那种地方,本就阴气重,充满了死亡和寂灭的气息。王虎竟然在那种地方,宣泄着最恶毒的诅咒和最淫邪的念头!
朋友的话在她耳边回响:“秽物,以恶言、淫语为食……”
她明白了。不是鬼,不是复仇的亡灵。而是某种更古老、更混沌、依附于负面能量而生的“东西”,被王虎在那极阴之地、用极致污秽的言语“召唤”了出来,或者说是“吸引”了过来。它跟着王虎回了家,像寄生虫一样,寄居在他的“口舌”之欲上,以他不断产生的恶言淫语为食。当“食物”不足时,它就开始……反噬宿主本身。
真相大白,带来的不是解脱,而是更深的绝望。知道了原因,但他们能怎么办?去找大师?那种东西,会听人讲道理吗?
王虎彻底崩溃了。他不敢再开口,甚至不敢大声呼吸。他整天躲在角落里,用恐惧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影子。家里的腥味越来越重,那种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。灯光开始变得不稳定,时常毫无规律地闪烁。夜深人静时,那湿漉漉的咀嚼声越来越清晰,不再局限于王虎身边,仿佛充满了整个空间。
包丽丽也快要疯了。她看着曾经同床共枕的丈夫,如今变成一个人不人、鬼不鬼的模样,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缓慢地侵蚀、吞噬。
最后那个晚上,包丽丽被客厅里巨大的动静惊醒。不是咀嚼声,是挣扎声,和一种被捂住口的、绝望的呜咽。
她冲出去,打开灯。
王虎倒在客厅中央,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,眼球暴突,脸色青紫。他的嘴巴以一种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角度大大地张开着,但没有任何血迹。口腔里,不是舌头和喉咙,而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、蠕动的黑暗,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。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浓烈到了极点。
他在自己掐死自己!不,是那东西,在借他的手,彻底封闭这具已经快要被掏空的皮囊,或者说,它要带走这最后的“养料”。
包丽丽吓得魂飞魄散,想上前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,摔倒在地。
她眼睁睁看着王虎的挣扎越来越弱,最后,身体猛地一僵,然后彻底松软下来。
那双暴突的眼睛,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,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。
他张大的嘴巴,慢慢地、慢慢地合拢了。最终,恢复了正常的样子,只是嘴角残留着一丝诡异的、满足般的扭曲表情,仿佛刚才吞噬了什么美味。
一切的异响、腥味,瞬间消失了。
灯光恢复正常,房间里死一般寂静。
王虎死了。法医鉴定结果是:窒息身亡,原因不明,倾向为急性喉头水肿引起的罕见意外。没有人相信包丽丽关于“祸从口出”和无形怪物的说法,只当她受了刺激,胡言乱语。
事情慢慢平息。包丽丽搬离了那个家,试图开始新的生活。但她永远忘不了王虎最后那张脸,和那张曾经吐出无数污言秽语的嘴。
她偶尔会听到一些流言,关于某个因为管不住嘴巴、最后死得蹊跷的男人。细节模糊,版本多样,但核心都指向了“祸从口出”的警告。这个都市怪谈,在小范围内悄悄流传,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既恐惧又带着一丝猎奇色彩的谈资。据说,在某些特别的、不干净的地方,如果你心怀恶念,口吐污言,尤其是在涉及淫邪的方面肆无忌惮,可能会唤醒某些以“恶语”为食的东西。它们无声无息,黏腻阴冷,一旦被缠上,就会不断引诱你说出更肮脏的话,直到……将你连同你的口舌之欲,一并吞噬。
都市的传说,往往就诞生于这些被忽视的禁忌和无法言说的恐惧之中。又一个关于“言灵”的恐怖故事,悄然成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