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能开机看看吗?”李光明问。
张三找来一个老式充电器,插上电。几分钟后,手机果然亮了起来。张三摆弄了一会儿,皱起眉头。
“奇怪...这手机好像被改装过。没有SI卡,但能接收信号...里面只有两个号码,都是空号。”他打开后盖,“电池是焊死的,不能更换...这什么玩意儿?”
李光明心里发毛,问:“能彻底弄坏它吗?砸了或者拆了?”
张三拿起锤子,犹豫了一下:“哥们,这手机哪来的?感觉怪怪的。”
李光明含糊其辞:“捡的,就觉得不太对劲,想彻底废了它。”
张三一锤砸下去,手机屏幕应声碎裂。他又拆开外壳,将内部零件拆得七零八落,最后把这些碎片扫进一个塑料袋,递给李光明。
“这下肯定没用了,零件我都破坏了。”
李光明松了口气,付了钱,拿着那袋碎片没有回家,而是径直走向村外的河边。他将塑料袋绑在一块石头上,奋力扔进河心。看着气泡冒了一会儿,一切恢复平静,他才真正放下心来。
“这下它回不来了吧。”他自言自语道。
当晚,李光明睡得很沉。连日的紧张和焦虑在确信手机已被彻底销毁后消散,他鼾声如雷,直到——
叮铃铃铃...
八音盒铃声再次响起。
李光明像被冷水浇头般惊醒。声音来自卧室门外,在寂静的夜里清晰而执着。
王庭珍也醒了:“又……又来了...”
李光明鼓起勇气,蹑手蹑脚地下床,轻轻拉开房门。
那部黑色手机完好无损地躺在客厅地上,屏幕发出幽幽蓝光,八音盒铃声正是从它那里传出来的。
“不可能...不可能...”李光明倒退两步,撞到身后的王庭珍。
他们亲眼看见手机被砸碎、被拆解、被沉入河底,现在它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!
手机铃声停止了,一条短信提示音响起。屏幕自动亮起,显示短信内容:
“这是最后一次邀请。明晚九点,老槐树下。若不赴约,我会来找你。”
李光明彻底崩溃了。他冲上前抓起手机,疯狂地砸向地面,用脚踩踏,直到它再次碎裂。然后他收集所有碎片,冲进厨房,把它们扔进灶膛,点燃柴火。
碎片在火焰中蜷缩、变黑,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。
“这下...这下总该结束了吧...”他喘着粗气对王庭珍说。
王庭珍却面无血色,指着灶台:“光明...你看...”
灶膛里的灰烬中,有一点蓝光正在闪烁。
第二天,整个野猪林村都听说李光明家出了邪门事。夫妻俩闭门不出,有邻居从墙头看见他们坐在院里,神情恍惚,面前桌上放着那部砸不烂烧不毁的手机。
村里老人摇头说:“这是被‘脏东西’缠上了,得请人来看看。”
但没等他们请人,期限已经到了。
当晚八点半,那部手机再次响起。李光明面色惨白地接听,电话里传来清晰的滴水声,一滴,两滴,三滴...然后是一条新短信:
“时间快到了。我等你。”
李光明突然站起身,眼神空洞地向门外走去。
“光明!你去哪儿?”王庭珍拉住他。
“老槐树...得去老槐树...”他喃喃自语,甩开王庭珍的手,继续向外走。
王庭珍吓得魂飞魄散,但又不敢独自留在家中,只好跟着丈夫出门。
夜色中的野猪林村寂静无声,只有偶尔的犬吠和风吹过庄稼的沙沙声。月光照在土路上,泛着惨白的光。夫妻俩一前一后走向村东头,那里曾经有棵百年老槐树,去年遭雷击后枯死,周围也变得荒凉起来。
越靠近老槐树,空气越冷。夏末的夜晚本应闷热,这里却像是深秋般凉意刺骨。
枯死的老槐树在月光下像一具扭曲的骷髅,枝杈伸向夜空。树下的荒草长及膝盖,随风轻轻摇曳。
李光明径直走到树下,站定不动,仿佛在等待什么。
王庭珍躲在十几米外的一堵矮墙后,心脏狂跳。
九点整。
那部手机突然响起铃声,在寂静的荒野中格外刺耳。李光明掏出手机,接听,然后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,一动不动。
几秒钟后,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,像是被电流穿过。手机从他手中滑落,掉在草丛里。然后,他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。
“光明!”王庭珍惊叫着冲过去。
李光明昏迷不醒,但呼吸平稳,像是睡着了。王庭珍拼命摇晃他,呼喊他的名字。过了一会儿,他缓缓睁开眼睛,眼神迷茫。
“我...我怎么在这儿?”他问,声音虚弱。
王庭珍喜极而泣:“你醒了!吓死我了!刚才你接着电话就晕倒了!”
李光明努力回忆:“电话...对了,电话里有人说话了...第一次有人说话...”
“说什么了?”
“是一个女人的声音,很轻很远,她说...‘谢谢你来。现在结束了。’”
王庭珍扶起丈夫,捡起地上的手机。屏幕已经碎裂,彻底黑屏,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,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台废机。
夫妻俩相携着回家,一路无话,都被今晚的经历震撼得说不出话来。
一个月后,村里来了个外乡人,是个民俗学者,听说野猪林村有种古老的传说,前来收集资料。李光明在闲聊中提起这段经历,外乡人很感兴趣,根据描述,仔细分析了那部手机。
“这手机,”外乡人仔细观察后说,“应该是最早一批智能手机上市前的测试机型,数量很少,从未公开发售。奇怪的是怎么会在你们这里...”
李光明带着学者找到扔手机的地方,它还静静地躺在那里。学者尝试了各种方法,最后成功地从手机残存的存储芯片中恢复了一些数据。
“这里面有一段录音,”外乡人脸色突然变得凝重,“你们最好听听。”
录音质量很差,充满杂音,但能分辨出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:
“...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。如果有一天有人找到这部手机,请把它交给我的家人。我叫林小雅,是十三年前来野猪林村支教时遇到山体滑坡的教师之一。他们都说我们没人幸存,但我当时还有意识,我被困在一个狭小空间里,手机没有信号...我打了那么多求救电话,都打不通...最后我只录下这段...”
录音到这里中断了,只剩下微弱的风声和滴水声。
李光明和王庭珍面面相觑,突然想起十三年前那场灾难。暴雨引发的山体滑坡掩埋了村东头的老校舍,两位支教老师不幸遇难,其中一位就叫林小雅。救援队挖掘了三天才找到遗体。
而老槐树,就立在原校舍的遗址上。
“所以那短信说的‘老槐树下见’...”王庭珍捂住嘴。
外乡人叹息:“她可能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人遗忘、没有获救的。所以灵魂徘徊不去,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寻求了结。”
李光明沉默良久,问道:“那为什么是我们?为什么选中我们?”
外乡人摇摇头:“也许只是巧合,也许是某种你们不知道的联系。灵魂的执念,谁说得清呢?”
后来,李光明通过外乡人联系上了林小雅的家人,将手机归还。他们收到后表示,那确实是女儿生前用过的手机,型号特殊,是她父亲公司研发的测试机。奇怪的是,女儿遗体被救援队找到时,手机没在身边。
自那以后,野猪林村的夜晚恢复了宁静。只有偶尔,当风吹过村东头的老槐树枯枝时,会发出类似八音盒的叮咚声,像是某种永恒的安魂曲。
黄土高原上的村庄依旧静卧在时光里,玉米熟了又割,炊烟日起日落。唯有那些经历过诡异夜晚的人知道,在最平凡的土地上,也可能生长出最不可思议的故事,连接着生者与逝者,可见与不可见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