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娟也吓傻了,张着嘴,刚才的泼辣劲儿全没了,只剩下惊恐,死死抓着安全带。
“他……他怎么……”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老王心脏咚咚狂跳,几乎要撞破胸腔。他第一个念头是倒车,绕开,逃跑!
但他发现自己的脚像焊在了刹车上,动弹不得。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,他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,竟然颤抖着,朝着车门锁按钮伸去!
“你干嘛!别开门!快走!走啊!”阿娟反应过来,歇斯底里地尖叫,扑过来要抓他的手。
“我…我控制不住…”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。他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,硬生生按下了开锁键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在死寂的车厢里如同惊雷。
几乎在同时,后座的车门,“吱呀”一声被拉开了。
那个佝偻的身影,动作略显僵硬地,弯身坐了进来。
老王和阿娟像被施了定身术,浑身冰凉,血液都冻住了。他们通过车内后视镜,死死盯着后座。
那人坐得很端正,双手搭在膝盖上。那顶旧帽子依旧压得很低,看不清脸。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、死寂的气息,充斥着整个车厢,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。
他没有说话。
没有任何声音。
他就只是在那里坐着。
老王牙齿咯咯打颤,几乎要尿裤子。他几乎是凭借求生本能,猛地一脚油门轰下去,车子失控般猛地向前冲去。
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:离开这!开到有人的地方去!
车速飞快,窗外的黑暗连成一片。
后座的那位“乘客”,依旧无声无息。他没有系安全带,但无论车子如何转弯、颠簸,他的身体都稳如磐石,没有丝毫晃动,仿佛焊死在了座椅上。
阿娟死死捂着嘴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,不敢回头,也不敢看后视镜,只能惊恐万分地盯着老王。
老王不敢减速,疯狂踩着油门,方向盘因为手汗变得滑腻。
时间变得无比漫长。
终于,前方出现了稀疏的灯火,远远能看到小镇的轮廓。
老王几乎要哭出来,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小镇的方向冲去。
直到车子猛地冲进小镇入口,路边有了昏暗的路灯,甚至偶尔有车辆驶过,老王才敢猛地踩下刹车,车子粗暴地停在路边一家还亮着灯的小超市门口。
他喘着粗气,浑身都被冷汗浸透,几乎是瘫在驾驶座上。
他颤抖着,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,猛地回头看向后座——
后座上空空如也。
那个佝偻的、穿着旧中山装的搭车人,消失了。车门关得好好的。
老王和阿娟面面相觑,脸上是同样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恐惧。他们甚至不敢在车里多待,连滚带爬地冲下车,冲进那家二十四小时小超市,语无伦次地跟值班的店员比划着刚才的遭遇。
店员听着,脸色也慢慢变了,眼神里多了丝同情和畏惧:“你们……遇到那个‘搭车的’了?”
“什…什么搭车的?”老王声音嘶哑。
“俺们这老司机间传的一个事儿,”店员压低了声音,仿佛怕被什么听见,“说是这段老山路,半夜里,偶尔会碰到个穿旧衣服的人招手搭车。上了车就不说话,也不知道是啥……然后快到镇上时候,就会自己没了。老辈人说,那是以前修路死在山里的人,魂没走出去,老是想着搭车回家……”
老王和阿娟听完,瘫坐在超市的塑料凳子上,久久说不出话。之前的争吵、下流的对骂,此刻显得无比遥远和可笑。巨大的后怕和诡异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们。
他们不敢再开夜路,甚至不敢立刻回到那辆车里。在镇上找了个小旅馆,战战兢兢地熬到天亮。第二天太阳彻底照亮大地,才敢去取车。
车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陈旧气味已经散尽了,仿佛昨夜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噩梦。但他们都知道,不是。
回程的路上,两人异常沉默。盘山公路在阳光下显得普通甚至有些秀丽,但他们看路边的每一处阴影,都觉得那佝偻的身影可能随时会再次出现。
这件事,成了他们夫妻间一个绝口不提、却又无法磨灭的恐怖烙印。关系似乎因为共同经历了某种极致恐惧而短暂地缓和,但更深的是某种难以言说的隔阂与战栗。
后来,老王偶尔在司机聚集的论坛里,看到过关于那条老盘山路的帖子。描述几乎一模一样:深夜,会遇到一个穿陈旧中山装、看不清脸、伸手搭车的佝偻身影。无法抗拒地让他上车,他全程沉默,冰冷,在临近人烟处无声消失。帖子。
都市的怪谈簿上,于是又多了一则微不足道、却让亲历者毛骨悚然的记载——关于山间,一个永远沉默的搭车人。它不像其他传说那样血腥猎奇,只是那种纯粹的、无法理解的、违背常理的诡异,以及其中所蕴含的深沉孤寂与冰冷,在每一个流传的夜晚,静静散发着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