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4章 吓掉魂(1 / 2)

腊月里的大白么,天色暗得早,刚过五点半,日头就沉到西山后头去了。周发财披上那件穿了五六年的旧棉袄,朝灶房喊了一嗓子:“我走了啊,张老五家杀猪,叫我去喝两盅。”

媳妇李红梅正在揉面,听得动静,搓着满手面粉走出来:“又去灌马尿?瞅瞅你那点儿出息!人家一叫就跟狗闻见屎味儿似的窜去了。”

周发财嘿嘿一笑,伸手在李红梅那对大灯上掐了一把:“咋的?馋肉了?晚上回来给你带点儿好的,张老五家的猪肉,那可是出了名的香。”

“去你妈的,手往哪儿摸呢!”李红梅笑骂着推开他,“少喝点儿,回来时看着点路,后山那段邪性着呢。”

“知道知道,走了啊。”周发财摆摆手,晃悠着出了院门。

大白么到张家沟也就五六里地,但得翻过后山。山路不算难走,只是晚上黑灯瞎火的,得打手电筒。周发财揣了个旧手电,哼着小调往张家沟走去。

腊月里的乡村,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,黑黢黢的轮廓让人心里发毛。路旁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作响,偶尔有几声狗吠从远处的村落传来,更衬得这荒山野岭寂静得可怕。

周发财缩了缩脖子,加快了脚步。他不是没走过夜路,但今晚不知怎么的,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,好像有人跟在后面。回头看了几次,除了黑黢黢的山路和摇曳的树影,什么也没有。

“自己吓自己。”他嘟囔着,继续往前走。

张老五家的杀猪饭热闹得很。院子里支着大锅,猪肉的香味飘得老远。三五张桌子拼在一起,围满了四里八乡的汉子。周发财的到来引起一阵哄闹,很快就被拉上了酒桌。
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一帮老爷们喝得面红耳赤。张老五喝高了,开始吹嘘他家的猪有多肥,肉有多香。周发财跟着起哄,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。等散场时,他已经脚步虚浮,说话舌头都打结了。

“发财,要不…要不就这儿歇了吧?”张老五口齿不清地挽留。

“没…没事儿!就…就几步路!”周发财摆摆手,打着酒嗝往外走。

张老五家的塞给他一包熟肉,他揣进怀里,晃悠着出了张家沟。冷风一吹,酒劲上头,走起路来更是深一脚浅一脚。

月亮被云层遮住了,山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周发财摸出手电筒,按了几下都没亮。

“妈的,破玩意儿。”他骂了一句,把手电筒揣回兜里,借着微弱的星光摸索着往前走。

酒壮怂人胆,周发财一开始并没觉得害怕,反而哼起了小调。可是越往后山走,他心里越觉得不对劲。

太静了。

连平时聒噪的虫鸣都消失了,只剩下风声穿过枯枝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路旁的树影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状,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。

周发财打了个寒颤,酒醒了一半。他加快脚步,想赶紧翻过后山回家。

就在这时,他看见前面路中间好像站着个人影。

周发财停下脚步,眯着眼仔细看。那人影模模糊糊的,看不真切,但确实像是个人形。

“谁…谁啊?”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。

没有回应。那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间,仿佛融入了黑暗中。

周发财心里发毛,但又不能不过去。他咽了口唾沫,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。

离得越近,越觉得那人影古怪。它的轮廓似乎在微微晃动,像是被风吹动的烟雾,又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,模糊而不真实。

更让周发财脊背发凉的是,那人影的脸竟然是骷髅。森森白骨,三个黑洞。

周发财的心脏狂跳起来,酒彻底醒了。他想转身逃跑,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他想喊,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那人影开始向他移动。不是走路,而是飘浮着,悄无声息地滑过地面。

周发财终于反应过来,怪叫一声,转身就跑。他跌跌撞撞地在山路上狂奔,不敢回头看。风声在耳边呼啸,像是无数鬼魂在嘶吼。

他不知道跑了多久,直到看见大白么的灯火,才敢放缓脚步。回头望去,山路漆黑一片,那个可怕的人影没有跟来。

周发财长舒一口气,瘫坐在地上,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。

歇了好一会儿,他才颤巍巍地站起来,往家走去。经过这一吓,他感觉浑身都不对劲,头晕目眩,心里空落落的,像是丢了什么东西。

李红梅早就等得不耐烦了,听见院门响,骂骂咧咧地出来:“还知道回来啊?死哪儿去了?看看这都几点了!”

周发财没像往常一样回嘴,只是默默地走进屋,一屁股坐在炕上,眼神发直。

“咋了?让人煮了?”李红梅察觉到他不对劲,凑过来闻了闻,“喝多少啊这是?魂都让酒泡没了?”

周发财摇摇头,声音沙哑:“路上撞见东西了。”

“啥东西?”李红梅一愣。

周发财把路上的经历说了一遍,省略了最吓人的细节,只说自己可能撞邪了。

李红梅脸色变了变,但嘴上还是不饶人:“该!让你少喝点不听,喝得五迷三道的,看啥不像鬼?”

周发财没吭声,脱了衣服钻进被窝,背对着李红梅躺下了。

这一夜,周发财睡得极不安稳,噩梦一个接一个。梦里全是那个骷髅脸人影,在黑暗中追逐他,无论他跑得多快,那人影总是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。

第二天早晨,周发财发起高烧,浑身滚烫,却直喊冷。李红梅给他灌了退烧药,又捂了两床被子,还是不见好转。

“妈的,真是撞邪了。”李红梅嘟囔着,穿上棉袄就往外走。

“干啥去?”周发财虚弱地问。

“找刘奶奶去!你这样子不对劲!”

刘奶奶是村里的神婆,九十多岁了,能看事。李红梅平时不信这些,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。

刘奶奶家住在村东头,一间低矮的土坯房。李红梅进去时,老人正坐在炕上抽旱烟。

“刘奶奶,我家发财可能撞邪了。”李红梅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。

刘奶奶眯着眼听完了,吐出一口烟:“丢魂了。”

“啥?”

“魂吓丢了。”刘奶奶磕了磕烟袋锅,“后山那地方邪性,以前是乱坟岗,净是些没主儿的孤魂野鬼。你家男人这是让东西冲了,魂吓丢了。”

“那咋办啊?”李红梅急了。

“得叫魂。”刘奶奶说,“今儿半夜,你拿上他常穿的衣裳,去后山路口叫。记住,得是他最亲近的人叫,别人叫不回来。”

“咋叫啊?”

“就喊‘周发财,回家喽’,喊三声。然后一路往家走,别回头,不管听见啥动静都别回头。到家把衣裳给他盖上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李红梅听得心里发毛,但为了男人,只好硬着头皮应下。

回到家,周发财烧得更厉害了,开始说胡话,一会儿喊“别过来”,一会儿又缩成一团瑟瑟发抖。

李红梅守了他一天,眼看着日头西沉,心里越来越慌。

半夜十一点,李红梅揣着周发财的旧棉袄,打着手电往后山走去。寒风呼啸,吹得枯树哗哗作响,像是无数鬼魂在窃窃私语。

她一路走一路骂:“周发财你个王八犊子,喝点猫尿就能惹事,让老娘大半夜的来这鬼地方给你叫魂...等你好了,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