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2章 血槽(1 / 2)

腊月二十三,小年,北风刮得正紧。

姚家坳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,山窝窝里积了厚厚一层雪,把整个村子捂得严严实实。姚光华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往家走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手里拎着半瓶烧刀子,脸上泛着红光。

“死鬼,又灌了多少猫尿?”李荣琴站在院门口,叉着腰骂道,“明天就要杀年猪了,你这副德行,还能按得住三百斤的猪?”

姚光华嘿嘿一笑,凑上去在李荣琴屁股上捏了一把,“怕啥?老子按不住猪,还按不住你?”

“去你娘的!”李荣琴一巴掌拍开他的手,却又忍不住笑了,“赶紧进屋,外头冷得能冻掉卵子。”

屋里烧着炕,暖烘烘的。姚光华脱了棉袄,露出精壮的上身,一把将李荣琴搂到炕上。

“别闹,”李荣琴假意推拒着,“明天还得早起请张屠户呢。”

“急啥,那老光棍肯定一请就来。”姚光华的手不老实地探进媳妇衣襟里,“今年这猪养得肥,至少三百五十斤,够咱过个肥年了。”

李荣琴被他摸得喘气粗了些,“死相…那你轻点,别把炕折腾塌了…”

窗外北风呼啸,卷着雪花打在窗户纸上,噗噗作响。

半夜里,姚光华被尿憋醒,趿拉着鞋到院角茅房撒尿。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他光溜溜的身上,他哆嗦着尿完,正要回屋,忽然听见猪圈那边有动静。

他眯着眼望过去,只见猪圈里黑黢黢的,那头养了一年的黑毛猪正站在圈中央,一动不动。

奇怪的是,猪似乎正仰着头,看着天上的月亮。

姚光华揉了揉眼睛。猪看月亮?他活了四十多年,头一回见。月光照在猪身上,那畜生的眼睛亮得吓人,仿佛两个小灯泡。

“看啥看,明天就送你上路。”姚光华嘟囔一句,赶紧钻回屋里,搂着媳妇暖和的的身子睡了。

第二天一早,张屠户就背着家伙什来了。他是个五十多岁的光棍汉,一身疙瘩肉,脸上总是油光光的。

“光华兄弟,今年猪肥不?”张屠户把杀猪刀放在磨石上蹭着,刀锋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。

“肥得很,够你折腾的。”姚光华递过烟卷,两人蹲在院子里抽起来。

李荣琴在灶房烧水,一大锅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。她今天穿了件红棉袄,衬得胸脯鼓囊囊的。张屠户瞟了一眼,咽了口唾沫。

“琴妹子越发水灵了。”张屠户嘿嘿笑道。

姚光华在他肩上捶了一拳,“眼珠子往哪儿瞅呢?赶紧干活,完事请你喝酒。”

三人来到猪圈前。那头黑毛猪似乎知道大限将至,在圈里焦躁地转着圈,发出哼哼声。

姚光华和张屠户跳进猪圈,费了好大劲才把猪按倒。猪拼命挣扎,发出凄厉的尖叫,震得人耳膜发疼。

“快,拿杠子来!”张屠户吼道。

李荣琴赶紧递过杠子,两人把猪的四蹄捆好,用杠子抬到院中的条案上。猪还在挣扎,但已经被牢牢捆住,只能发出绝望的嚎叫。

张屠户拿起尖刀,对准猪脖子下方,一刀捅了进去。

血喷涌而出,流入的抽搐。

李荣琴端着木盆,准备接血做血肠。忽然,她“咦”了一声。

“咋了?”姚光华问。

“这血…颜色咋这么深?”李荣琴皱着眉,“都快黑透了。”

张屠户凑过来看了一眼,“没事,天冷,血凝得快。赶紧搅和,别凝住了。”

按照规矩,杀年猪要接满一盆血,预示来年富足有余。可今年的猪血似乎特别多,已经接满了一盆,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猪脖子里流出来。

“怪了,”张屠户挠挠头,“这猪血咋流不完似的?”

血已经溢出了木盆,流到地上,在白雪上洇开一大片暗红。可猪脖子里的血还在流,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。

“快拿别的盆来!”姚光华喊道。

李荣琴又拿来一个盆,接着那源源不断的血流。第二盆也快满了,血还在流。

三人的脸色都变了。这不符合常理,一头猪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血?

更让人不安的是,流出来的血颜色越来越深,最后几乎成了黑色,粘稠得像糖稀,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腥味,不像正常的猪血味。

终于,血停了。地上已经积了一大滩黑血,两个盆都装得满满的。

“真他娘的邪门。”张屠户喃喃道,“我杀了三十年猪,头一回见这样的。”

姚光华心里发毛,但嘴上还是说:“没事,可能是猪太胖了,血多些也好,够吃很久了。”

接下来的工序照常进行。张屠户给猪吹气,刮毛,开膛破肚。猪内脏被取出来,放在一个大筐里。

李荣琴清理着猪肠子,忽然又叫起来:“你们来看!”

姚光华和张屠户凑过去,只见李荣琴手里拿着猪心。那猪心颜色紫黑,上面似乎有些花纹。

张屠户接过猪心,仔细看了看,脸色变得苍白。

“这…这是啥?”姚光华问。

张屠户不说话,只是把猪心翻过来。在心室的部位,赫然有一个暗红色的图案,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。

三人都愣住了,院子里一片死寂。

“今年这猪…不太吉利啊。”张屠户终于开口,声音有些发抖。

姚光华强作镇定,“瞎说啥呢,就是个巧合。赶紧干活,完事好多给你些肉。”

张屠户摇摇头,没再说什么,但动作明显快了许多,仿佛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。

猪肉被分割成块,挂在房梁下冻着。姚光华给张屠户割了一大块好肉,又塞了一瓶酒,张屠户匆匆走了,连酒都没喝。

晚上,姚光华和李荣琴炖了一锅猪肉。肉香弥漫了整个屋子,但两人吃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
“这肉咋有点酸?”李荣琴皱着眉说。

姚光华嚼着嘴里的肉,确实有股淡淡的酸味,但不明显。“没事,多炖会儿就好了。”

他扒拉几口饭,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窗外看着自己。他猛地抬头,窗外只有漆黑一片。

“咋了?”李荣琴问。

“没啥。”姚光华摇摇头,继续吃饭,但心里总有些发毛。

夜里,姚光华被一阵咀嚼声吵醒。声音很轻,但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。

他推了推身边的李荣琴,“你听见没?”

李荣琴迷迷糊糊地,“听见啥?”

“好像有啥在吃东西。”

两人屏息倾听,果然有细微的咀嚼声,似乎是从厨房传来的。

姚光华披衣下炕,抄起顶门棍,轻轻推开房门。厨房里黑漆漆的,但咀嚼声确实是从那里传来的。

他猛地推开厨房门,划亮一根火柴。

黑暗中,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他。

火柴熄灭了。姚光华赶紧又划着一根,借着微弱的光亮,他看见——一只硕大的老鼠正蹲在挂着的猪肉上,啃食着肉块。

那老鼠大得吓人,几乎像只小猫,毛色黝黑,眼睛红得发亮。

姚光华怒吼一声,抡起棍子打去。老鼠敏捷地跳开,窜到墙角,却不立即逃跑,而是转过身来,用那双红眼睛盯着姚光华,仿佛在挑衅。

“狗日的畜生!”姚光华又挥棍打去,老鼠这才钻进墙洞不见了。

李荣琴举着油灯过来,照亮了厨房。挂着的猪肉上已经被啃了几个缺口,留下细密的牙印。

“这么大老鼠?”李荣琴惊讶道,“从来没见过的。”

姚光华检查着猪肉,心里越发不安。那老鼠的眼神让他不舒服,不像畜生的眼神,倒像是……人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