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夜,老宅里不断响起奇怪的动静。有时是厨房碗筷碰撞的声音,有时是楼上地板吱呀作响,最可怕的是凌晨时分,他们分明听见供桌前有人走动的声音——缓慢、拖沓,像是穿着厚重的布鞋。
天亮后,夫妻俩顶着黑眼圈面面相觑。王丽萍哆嗦着嘴唇:\"得去找李神婆......\"
李神婆住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,是方圆几十里最有名的通灵人。她听完夫妻俩支支吾吾的讲述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。\"造孽啊!\"她拍着膝盖长叹,\"你们在祖宗眼皮底下干那档子事,家仙能不生气吗?\"
王丽萍的脸刷地红了,张贵福也低下头不敢吭声。李神婆从里屋捧出个褪色的红木匣子,取出三枚铜钱在香炉上转了几圈,突然脸色大变:\"明晚必须办祭祀,要三牲五果,新蒸的馒头,还要你们俩的血各三滴。\"
回程的路上,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王丽萍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,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土路。张贵福突然抓住她的手:\"咱们......真要在供桌前放血?\"
\"你想死吗?\"王丽萍甩开他,\"没听见李神婆说,家仙要是不满意,能把咱俩的魂都勾走!\"
第二天傍晚,李神婆带着全套法器来到张家老宅。她指挥着夫妻俩在供桌前摆好猪头、活鱼和公鸡,又让他们把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压在香炉下。堂屋里香烟缭绕,烛火在李神婆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。
\"跪!\"李神婆突然厉喝。王丽萍和张贵福扑通跪下,额头紧贴地面。老神婆开始用一种古怪的腔调吟唱,时而高亢时而低沉,像在跟看不见的东西对话。供桌上的烛火无风自动,香灰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。
王丽萍偷偷抬眼,吓得差点背过气去——那些祖宗牌位又在慢慢转向他们!李神婆似乎也注意到了,她抓起一把糯米撒向供桌,同时用银针刺破夫妻俩的中指,将血滴入酒中。
\"敬酒!\"她命令道。张贵福颤抖着双手捧起酒杯,高举过头顶。就在这时,后院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,紧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。李神婆松了口气:\"家仙收供了。\"
仪式持续到后半夜。当李神婆终于宣布可以起身时,王丽萍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。她惊讶地发现,那些牌位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原位,香炉里的三炷香也燃得整整齐齐。
\"记住,\"李神婆临走前严肃地说,\"家仙这次饶了你们,是因为看在你爷爷当年修桥补路的功德上。再有下次......\"她没说完,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夫妻俩的卧房方向。
那晚之后,老宅果然恢复了平静。但王丽萍再也不敢在堂屋附近有任何轻佻举动,甚至连夫妻之事都变得小心翼翼。有时半夜醒来,她会恍惚听见供桌前有轻微的脚步声,但当她屏息凝神,又只剩下月光无声流淌。
秋收时节,村里有人不信邪,在祠堂后墙根解手,当晚就高烧不退。王丽萍听说后,默默在自家供桌前多上了三炷香。张贵福也不再嘲笑这些\"封建迷信\",每次出门干活前,都会对着堂屋方向拜一拜。
寒冬来临的第一场雪,覆盖了老宅青黑的瓦片。王丽萍站在院子里,望着供桌前长明的油灯透过窗纸,在雪地上映出一团暖黄的光晕。那光亮安稳而恒久,仿佛百年来从未熄灭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