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"相公...\"张贵芬的舌头舔过嘴唇,声音又尖又细,\"你捆得奴家好疼...\"
周才贵手一抖,差点把绳子扔了。这分明是那天在坟地里听见的声音!他哆嗦着摸出剪刀,揪住妻子一绺头发。\"咔嚓\"一声,头发落在掌心,冰凉滑腻得像条小蛇。
油灯突然灭了。
屋里霎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周才贵摸到桌上的红蜡烛,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着。烛火绿莹莹的,照得四面墙上的影子乱晃。他把那绺头发凑到火苗上,头发\"滋啦\"一声卷曲起来,冒出带着腥味的白烟。
\"啊……!\"张贵芬在椅子上剧烈扭动,麻绳深深勒进皮肉。她的头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仰,喉咙里发出\"咕噜咕噜\"的声响,像是有人正往她气管里灌水。
周才贵吓得倒退两步,后腰撞上供桌。烛火猛地蹿高,绿焰里浮现出张女人的脸——柳叶眉,樱桃嘴,眼角有颗滴泪痣。那张脸冲他一笑,烛火\"噗\"地灭了。
堂屋门突然被撞得砰砰响。不是风吹的,而像是有十根手指在同时抓挠门板。木屑簌簌落下,门缝里渗进丝丝缕缕的腥风。周才贵两腿发软,手里的剪刀\"当啷\"掉在地上。
\"别开门...\"他想起刘半仙的嘱咐,牙齿咯咯打颤,\"天亮就没事...\"
张贵芬不知何时安静下来,头耷拉在胸前,长发垂下来遮住脸。周才贵刚要松口气,突然看见她垂在椅边的手——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长,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黑红色的液体。
\"贵芬?\"周才贵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。
椅子上的女人猛地抬头!长发向两边分开,露出张贵芬的脸——不,那已经不是张贵芬了!脸上的皮肉像蜡一样融化,露出底下另一张陌生的面孔。惨白的皮肤,血红的嘴唇,眼角那颗滴泪痣在烛光下闪着妖异的光。
\"周家小子...\"女人的声音从张贵芬喉咙里挤出来,带着黏腻的水声,\"认得奴家么?\"
周才贵一屁股坐在地上,裤裆瞬间湿透。他认出来了,这张脸和爷爷牌位上的画像一模一样——是爷爷年轻时定过亲的赵家小姐!听老人说,这女子没过门就投井死了,井口用磨盘压着,尸首都没捞上来。
\"你、你...\"周才贵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。
女人的手不知何时挣脱了麻绳,正慢条斯理地解着衣扣。张贵芬松垮的灯露出来,灯上赫然是两个发黑的牙印。\"那年你爷爷嫌奴家八字硬,退了婚...\"女人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肚皮,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,\"奴家怀着三个月的身子跳了井...\"
门外的抓挠声突然停了。一片死寂中,周才贵听见\"滴答、滴答\"的水声。他低头一看,堂屋地上不知何时积了一滩水,正从门缝底下源源不断地渗进来。
水是暗红色的,带着井底的腥臭。
\"现在...\"女人的手突然掐住张贵芬的脖子,五指深深陷进皮肉,\"奴家要借你婆娘的肚子,把那个孩子生回来...\"
张贵芬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,像吹了气的皮球。肚皮绷得发亮,着妻子的肚脐眼慢慢凸出,变成个紫黑色的小肉瘤。
周才贵连滚带爬地退到供桌后面。
女人的脸瞬间扭曲。张贵芬的身体像提线木偶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,脑袋\"咚\"地撞上天花板。麻绳寸寸断裂,她的四肢反关节弯曲,像只大蜘蛛似的爬上了墙壁。
\"你以为躲得了?\"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,\"你兜里揣着奴家的小衣,裤腰上沾着合欢咒的血...你我早就是夫妻了...\"
周才贵这才发现,那件红色小衣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裤兜里,正慢慢往外渗着黑水。他手忙脚乱地往外掏,小衣却像长在了肉上,扯得他大腿内侧皮开肉绽。
墙上,张贵芬的脖子转了整整一圈,脸完全倒了过来。她的肚皮已经胀得像临盆的孕妇,肚脐眼完全翻出,像个黑洞洞的窟窿。有什么东西正从那个窟窿里往外爬——先是一缕湿漉漉的黑发,然后是半只惨白的手...
\"啊……!\"周才贵终于崩溃了。他撞开堂屋门,一头扎进漆黑的夜色中。
院里的老槐树下站着个人影。月光照出张贵芬那张惨白的脸——不,是半张脸。她的左半边脸正在融化,像蜡烛似的往下滴着黏稠的液体。右半边脸却带着诡异的微笑,手指在隆起的肚皮上画着圈。
\"相公...\"女人和张贵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,\"来摸摸我们的孩子...\"
周才贵转身就往村口跑。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,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。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群——\"啪嗒、啪嗒\",像是许多湿漉漉的脚掌拍在泥地上。
路过周家祖坟时,周才贵被什么东西绊倒了。他挣扎着要爬起来,脚踝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。月光下,他看清了绊倒自己的东西——是爷爷的墓碑,不知何时从中间裂开了条缝,缝隙里正往外冒着暗红色的血沫。
\"救...\"周才贵的呼救声戛然而止。他的身体突然腾空,像是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托举起来,重重摔在了爷爷坟头上。裤带自动解开,裤子滑到脚踝,那件红色小衣像活物似的缠上了他的下身。
剧痛中,周才贵看见张贵芬——或者说那个占据张贵芬身体的东西——正跨坐在自己身上。她的肚子裂开了,里面探出个青紫色的婴儿脑袋,正冲他咯咯地笑……
鸡叫三遍时,村里人发现周才贵死在祖坟地里。他浑身赤裸,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,嘴里塞着那件红色小衣,两个眼窝成了血窟窿。最骇人的是,他肚子里插着半截断裂的墓碑,碑文正好是\"赵氏贞女之墓\"五个字。
张贵芬是在自家灶台后头被找到的。她神志不清,身上满是淤青,但肚子已经恢复了原状。问她发生了什么,她只会痴痴地笑,手指在腿上画着圈,不过一天后就恢复正常,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出殡那天,张贵芬没有哭,甚至有些想笑。夜风吹过坟地,带来若有若无的腥甜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