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"像是有人在你家堂屋转悠。\"老李头挠挠花白头发,\"我趴墙头看了,黑漆漆的啥也没有。\"
张发贵心里发毛,扔下斧头去开樟木箱。寿衣还在,但位置变了,袖子摊开着,像是有人穿过又脱下来。他抓起寿衣想烧掉,指尖触到缎面时却打了个寒战——料子冰凉,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。
当晚,张发贵把寿衣锁进了粮仓的铁皮箱。粮仓离正屋有二十来步,是间单独的小土房。他在箱子上压了袋麦子,又挂了把铜锁。
深夜,张发贵又被声音惊醒。这次不是窸窣声,而是清晰的脚步声,\"咯吱咯吱\"地从粮仓方向传来。他抖着手点亮油灯,灯光刚亮起,脚步声就停了。
第二天一早,张发贵发现粮仓门上的锁开了。铜锁完好无损,像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。铁皮箱上的麦子袋掉在地上,箱盖大敞着,寿衣不翼而飞。
张发贵疯了似地翻遍粮仓,最后在角落的麦秸堆里发现了寿衣。衣服平铺着,领口和袖口沾着麦秸,像是有人躺过。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,寿衣胸前的位置微微凹陷,形状像个人形。
\"撞邪了...\"张发贵哆嗦着把寿衣卷起来,决定天一亮就去镇上找那老头问个明白。
没等他出门,村里就出了事。老李头死了。
张发贵听见哭喊声跑过去时,老李头的儿子正从屋里抬出尸体。老人穿戴整齐地躺在门板上,脸色安详得像睡着了一样。张发贵一眼就认出那身衣裳——藏青色缎面寿衣,在晨光下泛着冷冷的光。
\"这、这衣裳哪来的?\"张发贵拉住老李头的儿子。
\"爹自己准备的。\"对方红着眼圈,\"说是昨儿半夜起来翻箱倒柜找出来的,非说要试试。今早发现时...已经穿着这身走了。\"
张发贵跌跌撞撞跑回家,冲进粮仓。麦秸堆上的寿衣不见了。他又打开堂屋的樟木箱,箱底空空如也。
那天下午,张发贵去了镇上。福寿斋的铺面锁着,贴着\"歇业\"的字条。他向隔壁杂货铺打听,老板神色古怪:\"老周头?他死了得有五六年了。这铺子早没人租了,邪性得很。\"
张发贵浑身发冷:\"我前天还看见他...\"
杂货铺老板手里的算盘\"啪\"地掉在地上:\"老周头卖寿衣的,临死前给自己做了套最好的,说是要穿着走。结果咽气时家里人发现,寿衣不见了。\"老板压低声音,\"后来有人说,看见老周头半夜在铺子里转悠,像是在找什么...\"
回村的路上,张发贵在河边坐了许久。夕阳把河水染得血红,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——老周头塞给他的寿衣,是要找替身。而老李头,是替他挡了灾。
当晚,张发贵在院子里烧了纸钱。火光中,他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远处,穿着藏青色寿衣。那人影慢慢转身,露出老周头蜡黄的脸,又像是老李头花白的头发。火光一闪,人影消散在夜色中。
第二天,张发贵去老李头坟上磕了三个头。回来的路上,他看见自家粮仓门口散落着几根麦秸,排成一个人形,像是有人曾经躺在那里。
从此,张发贵再不敢贪便宜收陌生人的东西。而村里人发现,他总在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,把家里的箱柜全打开晒太阳。有人问起,他就说:\"去去霉气。\"眼神却飘向角落那个空荡荡的樟木箱。
至于那套寿衣,有人说在老李头下葬时烧了,也有人说看见它挂在某户人家的衣柜里,等着下一个试穿的人。但有一点是确定的——在张发贵有生之年,他再也不敢进寿衣店。即使偶尔路过,他也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,仿佛那褪了色的招牌下,有什么东西正隔着门板倾听路人的脚步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