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头沉思片刻:\"按老规矩,得准备祭品。不用太复杂,就是些粮食、酒水,摆在它出现的地方。关键是诚意。\"
当天下午,张华贵按老李头的指示准备了一碗新米、一杯白酒和几块腊肉,用红布包着,放在后院篱笆边。老李头还教他念了几句祷词,大意是感谢山神庇佑,祈求平安无事。
夜幕降临前,张华贵把祭品摆好,念完祷词就回了屋。他整晚都坐在窗边,盯着后院的方向。月光如水,照亮了那片空地。祭品纹丝未动,周围也没有出现新的脚印。
到了半夜,张华贵实在撑不住,迷迷糊糊睡着了。他做了个奇怪的梦:自己站在麦田中央,四周弥漫着浓雾。远处有个高大的黑影缓缓向他走来,形状模糊不清,只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在雾中闪烁。他想跑,却动弹不得;想喊,却发不出声音。就在黑影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,一阵刺耳的铜铃声将他惊醒。
张华贵猛地坐起,发现天已微亮。窗外,他挂的铜铃正在微风中轻轻晃动。他冲到后院,发现祭品不见了,只留下空碗和酒杯,摆放得整整齐齐。地上没有脚印,篱笆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。
接下来的几天,村里开始出现更多怪事。王婶家的狗整夜狂吠,却看不到任何东西;村东头的水井突然变得浑浊,打上来的水带着一股腥味;几个孩子坚持说在树林边看到了\"大猴子\",但大人们去找时却什么也没发现。
最奇怪的是张华贵自己家的变化。每天早上,他都会在院子里发现一些小东西——一块光滑的石头,一束新鲜的野草,甚至有一次是一枚生锈的铜钱。这些东西摆放得很整齐,像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给他看。
老李头说这是好兆头,说明\"那位\"可能接受了供奉,甚至回赠了礼物。但张华贵心里始终不安。每当夜深人静时,他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注视着他,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。
第七天晚上,张华贵决定把事情弄清楚。他准备了更多的祭品——一只活鸡,一坛好酒,还有自家种的蔬菜。天黑后,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后院,然后躲在窗后观察。
月亮被云层遮住,后院一片漆黑。张华贵瞪大眼睛,努力分辨黑暗中的动静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就在他以为今晚不会有什么发生时,一阵轻微的\"沙沙\"声从篱笆外传来。
张华贵屏住呼吸。声音越来越近,突然,篱笆上的藤蔓无风自动,向两边分开,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它们。借着微弱的星光,他看到祭品旁边的地面渐渐变暗——不是阴影,而是实实在在的湿润,仿佛有无形的东西站在那里,身上的水汽浸湿了土地。
活鸡突然扑腾起来,发出惊恐的叫声,然后猛地一僵,倒在地上不动了。酒坛的封口自动解开,酒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,就像被看不见的人喝掉一般。蔬菜则慢慢枯萎,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。
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五分钟。结束后,篱笆上的藤蔓再次分开,地上的水渍形成了一串脚印,向着树林方向延伸而去。在最后一枚脚印旁边,放着一块张华贵从未见过的石头,通体漆黑,表面布满细小的银色纹路,在月光下微微闪烁。
张华贵双腿发软,几乎站不稳。他亲眼目睹了超自然现象,却无法用任何常理解释。那块石头是某种信号吗?是感谢,还是警告?
第二天,他把一切告诉了老李头。老人听完,长久地沉默着,最后只说了一句:\"我也糊涂了,按理说它应该接受了供奉,但似乎它又选中你了。\"
\"什么意思?\"张华贵问,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。
老李头摇摇头:\"老辈人说,山魈如果对某个人特别关注,就会留下记号。那块石头...就是给你的记号。\"
\"那我该怎么办?\"
\"按规矩,你得在下次月圆时回礼。\"老李头说,\"再准备些特别的祭品,放在它第一次出现的地方。之后...就看它的意思了。\"
张华贵感到一阵无力。他从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,自认为了解这里的一切。但现在,他不得不承认,在这看似普通的乡村背后,隐藏着他无法理解的古老秘密。
月圆之夜,张华贵按照老李头的指示,准备了精心挑选的祭品:一只纯白的公鸡,一瓶珍藏多年的高粱酒,还有自家种的第一个南瓜。他把这些东西放在麦田中央,那里是最初发现脚印的地方。
夜色渐深,张华贵站在田埂上,望着月光下的麦田。微风吹过,麦浪翻滚,发出沙沙的响声。突然,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,连虫鸣也戛然而止。麦田中央,祭品周围的麦秆开始无风自动,向四周倒伏,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。
张华贵感到一阵眩晕,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。圆形区域内的月光变得异常明亮,几乎刺眼。在那片光芒中,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显现——高大、瘦削,像是人形却又比例怪异。它没有五官,全身笼罩在一层水汽中,在月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。
张华贵想跑,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。那个存在向他\"看\"来,虽然没有眼睛,但他能感觉到一种古老而陌生的意识正在审视他。时间仿佛凝固了,不知过了多久,那个轮廓开始消散,祭品也随之消失。
当一切恢复平静,虫鸣声重新响起时,张华贵发现自己跪在地上,浑身被冷汗浸透。麦田中央的圆形区域里,留着一块更大的黑石,旁边是用麦秆摆成的奇怪符号。
他颤抖着走近,发现那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,又像是图画。正当他想仔细查看时,一阵风吹过,麦秆符号瞬间散落,恢复了原状。只有那块黑石依然存在,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。
张华贵捡起石头,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。就在这时,他听到远处传来老李头的呼喊声。老人气喘吁吁地跑来,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。
\"井水变清了!\"老李头喊道,\"王婶家的狗不叫了,孩子们也说没再看到奇怪的东西。它走了,华贵!这次它真的接受你的供奉,离开了!\"
张华贵看着手中的黑石,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忧虑。他隐约觉得,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。这块石头是结束的标志,还是另一个开始?
回到家里,张华贵把黑石放在窗台上。月光透过石头,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色光点,像是星空般闪烁。他躺在床上,听着窗外熟悉的虫鸣,却再也无法以从前的眼光看待这片生活了五十年的土地。
在某个他看不到的角落,古老的存在依然游荡,遵循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规则。它们偶尔现身,索取供奉,然后又回到阴影之中。这不是结束,只是漫长循环中的一环。
张华贵闭上眼睛,梦见了无边的麦田和月光下的黑影。在梦里,他不再恐惧,而是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。这片土地比他想象的更加古老,更加神秘。而他,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个过客,有幸——或者说是不幸——窥见了其中一小部分真相。
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,窗台上的黑石已经不见了。张华贵找遍了整个屋子,也没发现它的踪迹。只有地板上几滴未干的水渍,证明昨晚的一切真实发生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