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女孩径直走向水果摊,在草莓盒前停下。马兰花屏住呼吸,看着那孩子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,轻轻碰了碰最上面的草莓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马兰花差点叫出声——小女孩没有拿起草莓,而是直接俯身,对着草莓咬了下去。
不是用手拿着吃,而是像动物那样直接用嘴去够食物。
马兰花双腿发软,不得不扶住便利店的门框。当她再次看向摊位时,小女孩已经直起身,满足地舔了舔嘴唇,然后转身朝医院走去。更诡异的是,小女孩走过路灯下时,马兰花分明看见灯光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,在地上投不下任何影子。
第二天一早,马兰花就去了医院儿科。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听她描述完小女孩的外貌后,脸色变得古怪。
\"马姐,我们儿科现在没有这样的病人。\"护士翻着住院记录,\"而且最近半年都没有白血病患儿住院。\"
\"那会不会是其他科室的?\"
护士犹豫了一下:\"你说的病号服确实是我们医院的,但那个款式...是两年前淘汰的旧款。\"
马兰花感到一阵眩晕。她谢过护士,鬼使神差地走向住院部三楼的儿科重症监护室。透过玻璃窗,她看见里面躺着的几个孩子,没有一个符合昨晚那个小女孩的特征。
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贴着几张照片,是过去几年治愈出院的患儿合影。马兰花的视线被其中一张吸引——2018年的照片里,前排右二坐着个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,稀疏的头发,苍白的笑脸,正是昨晚出现在她摊位前的孩子。
照片下方的标注已经褪色,只能勉强辨认出\"小晴\"两个字。
\"您认识小晴?\"一个清洁工停下拖把,好奇地问。
马兰花心跳加速:\"她...后来怎么样了?\"
清洁工叹了口气:\"可怜的孩子,三年前走的。白血病,才六岁。特别乖的一个小姑娘,治疗时再疼都不哭,就爱看图画书里的水果图片。\"她压低声音,\"听说最后那段时间,她一直想吃草莓,但化疗导致口腔溃疡,什么都吃不下...\"
马兰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摊位的。整个上午,她机械地应付着顾客,脑海里全是那个叫小晴的小女孩俯身咬草莓的画面。下午,她特意去了趟水果批发市场,买了最贵的有机草莓。
天黑后,马兰花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摊。她将一盒洗好的草莓摆在摊位最显眼的位置,旁边还放了张手绘的卡片,画着笑脸和草莓。然后她收拾好其他水果,第一次提前收摊回家。
第二天清晨,马兰花忐忑地来到摊位。草莓盒里的水果少了两颗,剩下的排列得整整齐齐,没有留下任何咬痕。卡片旁边多了一颗小小的玻璃珠,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
从那天起,马兰花每晚都会在摊位上留一份水果。有时是草莓,有时是切好的苹果或芒果,装在印有卡通图案的塑料盒里。被咬过的水果再也没有出现过,但每天早上,她都会在盒子里发现一些小物件——一颗纽扣,一枚发卡,或者折得方方正正的糖纸。
深秋的一个夜晚,马兰花照例留下水果准备离开。转身时,她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。医院门口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,而在她影子旁边,多了一个小小的、模糊的轮廓,正冲她挥手。
马兰花没有回头。她只是点了点头,轻声说:\"明天还有新鲜的哈密瓜。\"
从此,市第三人民医院东门外的水果摊成了一个小小的传奇。医护人员发现马姐的水果总是特别新鲜,偶尔会有病人家属说起半夜看到摊位前有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,但走近就不见了。而马兰花再也没提起过牙印的事,只是每天多准备一份水果,用她的话说——\"有个特别的小顾客\"。
夜深人静时,马兰花常常望着医院昏黄的灯光发呆。生命如此脆弱,就像那些被咬了一小口就永远停留在最甜美时刻的水果。而那个瘦小的身影,总是安静地站在灯光边缘,捧着水果小口小口地吃着,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,让人看了既心疼又温暖。马兰花知道,有些遗憾永远无法弥补,但至少在这个小小的水果摊前,生与死的界限变得模糊而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