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,张屠户拍着武大郎的肩膀:“大郎好样的!”李秀才捋着胡子笑:“潘娘子这嘴,比刀子还利。”
潘金莲松了口气,才发现手心全是汗。武大郎突然把那沓账本往她怀里塞:“你收着,俺怕弄丢了。”他低头捡着地上的碎饼,耳根红得厉害,“刚才……刚才你拽俺那下,力道真大。”
潘金莲忍不住笑,弯腰帮他捡:“不然让你被恶奴抓去?”她指尖碰到他的手,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,又忍不住偷偷对视,眼里都憋着笑。
“晌午包饺子吃。”潘金莲突然说,“买两斤五花肉,再割把韭菜。”
“哎。”武大郎应着,手往钱袋里摸,却被潘金莲按住。
“俺有钱。”她从围裙兜里掏出串铜板,晃得叮当作响,“今早甜饼卖得好,赚的。”她眼珠一转,凑近了些,声音压得低低的,“等攒够了钱,咱把隔壁那间空屋盘下来,扩个门面,雇两个帮手,让你也当回掌柜的。”
武大郎的脸瞬间亮了,像被阳光照透的麦秸。他张了张嘴,半天没说出话,最后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,塞给潘金莲:“给你的。”
油纸里是支木簪,簪头刻着朵歪歪扭扭的花,边缘还磨得有些毛糙。潘金莲捏着簪子,指腹摩挲着那些不平整的刻痕,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。
“丑死了。”她嘟囔着,却反手把簪子插在鬓角,“不过比西门庆那破扇子好看。”
武大郎嘿嘿地笑,露出两排整齐的牙。阳光穿过巷口的槐树,落在他脸上,把那些被岁月刻下的沟壑都晒得暖融融的。潘金莲看着他蹲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把还能吃的碎饼捡起来,用纸包好——她知道,这是要留给巷尾那个瞎眼的老婆婆。
她忽然觉得,这日子就像刚出炉的甜芝麻饼,看着平平无奇,咬下去,却有芝麻的香、糖的甜,还有藏在面里的那点韧劲,越嚼越有滋味。
“发啥呆?”武大郎抬头看她,手里捧着半块没摔碎的饼,“吃点?”
潘金莲走过去,张嘴咬了一大口,芝麻粒粘在嘴角。武大郎慌忙掏出帕子要帮她擦,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,脸比刚才被西门庆堵门时还红。
“傻样。”潘金莲自己抹了把嘴,拉起他往肉铺走,“走,买肉去!今儿包饺子,得多放香油!”
“哎!”武大郎被她拽着,脚步都轻快了几分,竹篮晃悠着,里面剩下的甜饼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,像在跟着笑。
巷子里的风带着饼香,吹起潘金莲鬓角的碎发,那支木簪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。她回头看了眼被抛在身后的饼摊,又看了看身边这个走得磕磕绊绊,却把她的手攥得很紧的男人,忽然觉得,那些关于“潘金莲”的污名,那些“三寸丁谷树皮”的嘲笑,在这烟火气里,早就轻飘飘地散了。
就像这刚过去的风波,来得凶,去得也快,只留下满街的甜香,和两个越走越近的影子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