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大郎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前,手里举着那根削尖的擀面杖,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,声音却比平时亮了三倍:“不许碰俺媳妇!”他脸上沾着面粉,鼻尖通红,却死死盯着那只伸出的手,像只护崽的老母鸡。
恶奴被他这副不要命的样子唬了一跳,西门庆却笑了,用扇子点着武大郎:“就你这三寸丁,也配护人?”
潘金莲突然往前一步,把武大郎拉到身后,账册“啪”地拍在柜台上:“西大官人要是来买饼,我欢迎;要是来耍横,就别怪我把这账册交给县太爷看看——你家仆役三个月来强拿硬要的记录,我可都记着呢。”她翻开其中一页,指着上面的墨迹,“比如上月十五,你家张妈抢了两斤芝麻,还有初七……”
“够了!”西门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他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妇人竟留着这么一手。
潘金莲把账册合上,声音陡然拔高,故意让周围看热闹的街坊都听见:“大家评评理!西大官人仗着有钱,就纵容仆役强抢民财,这要是传到知府大人耳朵里……”
“你敢威胁我?”西门庆气急败坏,扬手就要掀翻摊子。
“谁敢动一下试试!”武大郎突然冲过去,用后背护住面案,擀面杖死死抵着自己的腰,“要砸就先砸死俺!”他个子矮,后背堪堪到西门庆的胸口,却像座突然扎根的小土坡,纹丝不动。
周围的街坊开始窃窃私语,有人喊“西门庆欺负人”,有人说“武家娘子记账是本分”。西门庆看着武大郎那副豁出去的样子,又瞥了眼潘金莲手里紧紧攥着的账册,终于咬了咬牙:“我们走!”
恶奴们悻悻地跟着离开,西门庆走前回头瞪了潘金莲一眼,眼神阴鸷。
武大郎这才松了劲,腿一软差点摔倒,潘金莲慌忙扶住他,才发现他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,手心全是冷汗。“你傻不傻?”她又气又急,拿手帕给他擦脸,“刚才多危险!”
武大郎却咧开嘴笑了,露出两排整齐的牙:“俺媳妇说得对,账册是好东西。”他指了指柜台,“你记的那些,比俺这擀面杖管用多了。”
周围的街坊围过来,七嘴八舌地夸潘金莲能干,说武大郎有福气。王婆挤到跟前,拍着大腿说:“金莲妹子,你这脑子咋长的?难怪能把饼卖得这么好!”
潘金莲把账册收好,忽然发现最后一页被武大郎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旁边写着“媳妇的宝贝”。她心里一暖,拽过还在傻笑的武大郎,把擀面杖塞回他手里:“拿着,下次再有人来,就用这个打他们的腿。”
武大郎连连点头,却把擀面杖往她手里塞:“你拿着顺手,俺用面杖就行。”他指了指灶台,“俺把剩下的面烙成饼,给你做你爱吃的甜口。”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潘金莲看着武大郎系上围裙忙碌的背影,忽然觉得那本账册和那根擀面杖,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踏实。她翻开账册,在今天的结余后面添了句:“三月初三,西门庆寻衅,败走。大郎护摊有功,奖甜饼三张。”
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,把武大郎的脸映得通红。他哼着跑调的小曲,手里的面杖上下翻飞,饼香混着芝麻的甜味飘出来,漫过整个街口。潘金莲靠在门框上,看着这烟火气十足的画面,忽然明白——所谓好日子,不是锦衣玉食,是有人肯为你举着擀面杖,你肯为他记好每一笔账,把柴米油盐,过成别人抢不走的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