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屠户被这话吓了一跳,拽着媳妇就想走,却被潘金莲叫住:“等等!”她从面缸里摸出账册,翻开其中一页,“这里记着今早你家买饼的时间、数量,还有小柱子说的‘要多加肉’,旁边有你家小厮画的押。郎中一查便知,是不是吃了咱家的饼才出事的。”
账册上的字迹工工整整,连小柱子舔嘴角的小动作都记了进去。张屠户的脸彻底白了,他哪敢让郎中查,慌忙带着媳妇灰溜溜地跑了。
人刚走,武大郎“噌”地从地上爬起来,哪还有半点疼的样子。他挠着头嘿嘿笑:“媳妇,俺演得像不?”
潘金莲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胳膊:“下次别往地上滚,沾了一身灰,还得我给你洗。”嘴上骂着,指尖却替他擦掉了脸颊上的面粉,“不过……演得还行,比你揉面强。”
武大郎的脸腾地红了,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小心翼翼打开,里面是块麦芽糖:“刚才王婆偷偷塞给俺的,说、说吃了能压惊。”他把糖往她手里塞,声音低得像蚊子哼,“你刚才攥张屠户的手,指节都白了,肯定吓坏了。”
潘金莲捏着那块麦芽糖,糖纸被他的体温焐得发软。她看着他耳尖的红,忽然想起刚才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,眼眶有点发热。这男人平时笨嘴拙舌的,却总在这种时候,把她护得严严实实。
“傻样。”她把糖纸剥开,往他嘴里塞了一半,“甜不?”
“甜。”武大郎含着糖,含糊不清地说,嘴角沾着点糖渣,像只偷吃到蜜的小老鼠。
傍晚收摊时,武大郎蹲在面缸旁数铜板,忽然抬头:“媳妇,俺发现面缸底下是空的。”
潘金莲心里一惊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你才发现?我早知道了,特意留着放账册的。”
“不是。”武大郎往缸里探了探手,摸出个小小的木盒子,“这里面有东西。”
盒子打开的瞬间,潘金莲愣住了——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铜板,每枚上面都用指甲刻了个“潘”字,还有张纸条,是武大郎歪歪扭扭的字:“攒给媳妇开铺子的,等够了,就盘下街口那间。”
她忽然想起前几天他总往面缸里塞东西,当时还以为他在藏吃的,原来是在偷偷攒钱。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,她别过脸假装看账本,肩膀却忍不住发抖。
“媳妇,你咋了?”武大郎慌忙凑过来,手忙脚乱地想替她擦眼泪,“是不是俺不该动你的东西?俺错了……”
潘金莲转过身抱住他,把脸埋在他沾满面粉的衣襟里。他身上有麦香、有炭火的味道,还有种让她踏实的气息。“没怪你。”她闷闷地说,声音带着点哭腔,“攒得挺快,再努努力,下个月就能盘铺子了。”
武大郎的身体僵了僵,慢慢抬手抱住她,动作生涩却温柔:“嗯!俺多做两笼饼,肯定能攒够!”
夜色漫上来时,面缸里的账册旁多了个木盒子。潘金莲看着武大郎哼着跑调的小曲揉面,忽然觉得这漏风的破屋也没那么难住了。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一个揉面,一个算账,影子缠在一起,像团揉不开的甜面团。
她低头在账册上新添的一页画了个笑脸,旁边写着:“今日,大郎的演技比饼还香。”笔尖顿了顿,又添了句,“攒钱进度:还差五十文。”
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落在面缸上,映得那口新缸亮闪闪的,像藏着满缸的星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