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金莲把最后一张芝麻饼码进竹篮时,指腹被烫得缩了缩。她往指尖呵了口气,抬头就见武大郎蹲在门槛上,手里攥着根炭笔,正往墙上画“正”字——那是他新学的记账法,一个“正”字代表卖出五张饼。
“第三十五个‘正’字了。”他抬头时,鼻尖沾着点面粉,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,“比昨天多了俩。”
潘金莲忍着笑递过块湿布:“擦干净。”指尖划过他脸颊时,他猛地往后缩了缩,耳根红得能滴出血。她忽然想起刚穿来那会儿,这人递水都不敢看她眼睛,如今却敢在她揉面时,偷偷往盆里多撒半勺糖。
“王婆刚才来传话,”潘金莲低头用棉线捆饼,声音漫不经心,“西门庆家的绸缎庄要在咱隔壁开分店,说明天让咱挪摊子。”
武大郎手里的炭笔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他慌忙捡起来,炭灰蹭黑了指缝:“挪、挪去哪?咱这摊子挨着街口,换地方就没人来了。”
“不挪。”潘金莲把捆好的饼篮往他怀里一塞,“你去送李家婶子订的那十张咸饼,我去趟县衙。”
“去县衙干啥?”武大郎追问,脚步却没动——他知道她决定的事,十头牛都拉不回。
“说理。”潘金莲抓起墙上挂着的蓝布帕子,往里面塞了本账册,“咱这摊子是向里正报备过的,每月税钱一分没少,他西门庆凭啥说挪就挪?”
武大郎看着她往巷口走,背影挺直得像根新擀的面杖。他忽然抓起墙角的扁担,快步追上去:“俺跟你去。”
潘金莲回头时,正撞见他撞在门框上,疼得龇牙咧嘴还强装没事。她心里软了软,伸手替他揉了揉额头:“笨死了。”嘴上骂着,脚步却慢了半拍,等他跟上来。
县衙门口的石狮子张着嘴,像在嘲笑这对不般配的夫妻。潘金莲刚要往里走,就被门房拦住:“去去去,哪来的村妇,也敢闯县衙?”
“我是来递状子的。”她把账册往前一递,封面上“阳谷县街头摊户营收明细”几个字写得端端正正,“西门庆强占民地,还请县太爷评理。”
门房正要推她,手腕却被武大郎攥住了。他个子矮,得仰着头才能对上门房的视线,指节却攥得发白:“她、她是俺媳妇,她说的是真的。”
门房被这股愣劲唬住了,愣神的功夫,潘金莲已经掀开账册,指着其中一页:“这里记着每月初一交的税银,有里正画的押;这里是西门庆家绸缎庄的地界图,明显越界占了三尺巷……”